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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空桑餐馆内流言四起。
“……据说空桑少主生了场大病,把脑子烧坏了,不仅性情大变,行为举止也疯癫呆傻,连那怪医屠苏都束手无策。”
“唉,可不是吗,屠苏大夫连医馆也歇业了,听说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研制解药呢!”
“话可不能乱讲,我看空桑少主比之前活泼热情多了,哪里像个病人?”
“哎呀,听说空桑少主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想那个屠苏大夫,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什么那个?”
“那个就是那个呀!”
“不会吧,这种话怎么可能当着大家面说?你可不要瞎编……”
……
德州日日在餐馆巡视,对这些流言无可奈何,便来问我该怎么处理。
我也很是头疼,只好亲自去向他们解释,那些流言都是真的,我确实想干屠苏。
解释了几次之后果然卓有成效,德州再也没来问过我。
一想到这件事,我内心就充满了激情,当时一屋子都是见证人,我一定会让他们亲眼看到我的努力。空桑少主说到做到。
五禽戏必须坚持打下去。
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挨个给食魂们打电话,空桑广场大清早上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一个星期过去,他们见到我一个个都脚下生风,溜得飞快,可见身体素质的确得到了质的飞跃。
我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屠苏,然而自从把我撵回去那天起,他的医馆就再没营业过,门前的雪快堆到窗户底下了,我也连着吃了七天闭门羹。
看样子他像是真生气了,但我实在想不通缘由,只能又去找锅包肉:“屠苏怎样才会理我呢?”
锅包肉老神在在:“少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等虎狼之词,他脸上当然挂不住。”
“你说得对,我也觉得他脸皮薄。”
“解铃还须系铃人,少主听过负荆请罪的故事吗?重要的是道歉的诚意。”
“……原来如此,我懂了。”
一时半会儿也没地方找荆条去,负荆请罪看来是够呛了。我望着窗外,心想屠门立雪应该还可以。锅包肉:你懂个锤子
这次我直接来敲他住处附近的后门:“师父,对不起,我来道歉了。”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屠苏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我不滚,你不开门我就一直在这里站着。”我要证明我的诚意。
“那你就冻着吧。”他冷笑一声,不再理我。
我清了清嗓子,站在雪地里开始做检讨。
“那天是我不好,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想干你,但我没说错啊,我真的想干你。”
“最近天天都打五禽戏,大家的身体素质得到了明显提升,找你汇报你又不理我。”
“那种药草药谷里还有,回头我再去给你采,别生气了。”
“我还偷翻了你的抽屉,看到了那些你没写完的信,我知道你有多喜欢我。”
“疗养那些天里,有好几次,你在前堂问诊,我在你床上听着你的声音自慰,不知道你发现没有。”
“师父,我好喜欢你,想每天都亲你,想看你脸红,想把你干哭。”
“你别不理我啊。”
眼看着天色渐暗,雪却越下越来劲,老北风直接把我吹透。我看了眼手机,出来两个多小时就要没电了,这破电池真不抗冻。
屠苏怎么还不开门,不会睡着了吧?
难道他真的舍得让我冻晕过去吗?
鼻水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我用手一抹,竟然是血。
“师父……师父……”我两眼发黑,腿一软摔倒在雪地上。
原来他真的舍得啊。
和电视剧里的主人公都是向后倒,要么倒在有力的臂弯里,要么倒在温暖的胸膛上,画面唯美,只有我是脸着地。
好在积雪够厚,没把我的鼻梁磕断或者门牙磕掉。
但我还是晕倒了。
我真的不能接受堂堂猛1却成天晕倒这个事实,说出去怕是会让人笑掉大牙。我决定回去就把冬泳提上日程。
我好像又睡了很长一觉。
“少主,你醒了?”我听到鹄羹的声音。
我坐直了身子,打量了一下四周,没错,这是我自己的房间。
“是屠苏送我回来的?”
鹄羹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十分沮丧,他竟然不将我留下,冒雪也要送回来,看来是真的不想原谅我了。
他对我失望了。
他会不会离开空桑啊?
“不行,我得去找他。”我翻身下地,套上衣服就往外冲。
鹄羹急忙叫住我:“少主,屠苏大夫叫你不要去,他说他是不会见你的!”
“哎呀你别管我!”我急吼吼地跑出去。
一路狂奔。身体好久都没这么轻盈了,我还以为冻了一下午起码会发个烧在床上躺两天,五禽戏诚不欺我。
屠苏的医馆依旧大门紧闭,挂着歇业的牌子,如今我也顾不上绕路了,直接撞开门闯了进去。
医馆里没有人,他平日里精心侍弄的那些药草也都整齐地码在柜子里。我心道不好,人不会已经走了吧?忙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径直冲向他的住处。
我心急火燎地推开他寝室的门,松了口气,还好。屠苏正靠在轮椅上闭目养神,见我闯进来,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想把我这儿拆了是不是,鹄羹没告诉你我不想见你吗?”
“我以为你走了,不要我了……”我立刻委屈地扑上去,像狗熊一样抱住他,眼泪鼻涕全都蹭在他衣服上,“师父,我也不知道我那天怎么回事,脑子一抽就说错话了,让你难堪这么多天。我以后再也不瞎叭叭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屠苏微微拧着眉,右手一下一下地按着额角:“聒噪死了……你好歹是空桑少主,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你答应我不走我才不哭!”我开始耍赖。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妥协似的叹了口气:“傻徒儿,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了?”
我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牵起他的左手亲吻。干燥的嘴唇触碰到他白瓷般的手背,屠苏瑟缩了一下,耳根泛红,和我从病中醒来的那天一模一样。
他的手冰凉,我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他的,像当初他为我做的那样,轻轻地搓着。
他身子僵硬了一下,用力将手抽了出来,嘴唇嗫嚅着,将我往外推。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这才发现他脸色十分苍白,声音也透着疲惫,忙去探他的额头,屠苏下意识伸手去挡,宽大的袖口滑落下来,左手手腕上渗血的绷带吓得我提高了声音,“你要自杀?”
屠苏朝我翻了个白眼:“猪脑子,真活腻了还包扎干什么。”
这话倒是也没毛病,不过伤在手腕内侧,很难联想是什么外力所致,而且他身体素质不算差,之前在雪地里冻了一夜恢复得都比我快,如果只是破了个口子,又怎么会这么虚弱呢?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就去掀他衣裳下摆,屠苏一时来不及反应,只能惊慌地瞪着我。
撩起下摆,我呼吸一滞,他的腿竟已消失到了膝盖以上。
我忽然想起了在青丘时的事情。
屠苏酒本是自凡人对平安康健的寄愿中化灵而来,他的血可医治百病。
但以血救人,等同于耗费他的生命力,灵力得不到补充,总有一天会无法维持身形而消失。
我扳过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你用自己的血给我治病了,是吗?”
屠苏咬着嘴唇别过脸。
我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总嫌我笨,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我就是冻了一会儿,又不是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你小题大做什么?不知道自己的血很珍贵吗?”
“那又怎么样?”他讥笑道,“我自己的血,爱怎么用怎么用,你管得着吗?”
“我是心疼你啊!”
“心疼完了,可以滚了。”
“你……!”
“你们不要吵了。”一道声音自门口屏风后传来,却是鹄羹。
“你怎么在这里?”我大吃一惊,屠苏好像反应比我还大,脸都绿了。
“少主走得急,我放心不下就跟了过来。”鹄羹无奈道。
嚯,这么说他在特等席看了一整出啊。我立马开始回忆刚才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屠苏眉头紧锁,我仿佛看见他头顶上有团黑烟。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他咬牙切齿地说。
“等等,我想起一件事。”我转头看向鹄羹,“昨天晚上,屠苏把我送回去的时候,你也在吧?他是不是用了好多血给我治病?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你……不许说。”屠苏软绵绵地威胁道。
鹄羹没理他,反倒来问我:“少主,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与昨日相比有什么不同?”
我脑子转了转:“我也觉得有点不一样,一点挨过冻的迹象都没有,而且……感觉身体变轻松了,很畅快。”
“其实少主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最近又频繁晕倒,昨天可把大家吓坏了。屠苏大夫和饺子已经烦恼了很多天,可一直没什么好法子,加上前几天少主误食药草,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你居然一根筋地在室外冻着,还晕了过去,屠苏大夫因为自己没有早点放你进去自责得不得了,这才执意要用自己的血给你治病。”鹄羹声情并茂地解释道。
“早知道你如此多嘴,我断不可能将此事告诉你,罢了,算我眼瞎看人不准。”屠苏咬咬牙,又觉得泄气,认命地摆了摆手,对我道,“徒儿,你过来。”
我还在消化鹄羹的话,不加思索便走上前去,屠苏一把扯住了我的衣领。
我脑中迅速划过他在医馆里打我巴掌的那一幕,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秒我却一脸懵逼,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居然强吻我?!
这他妈一定是在做梦。
不过总算是做了个像样点的梦,我真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