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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并肩

 

牧筝桐人生中第一次逃跑c,用了身t不舒服当借口,徐老师看着她通红的眼圈一点怀疑也没有地同意了,还叮嘱她要好好休息。

同学都去c场了,她一个人也不想在教室待着,在外面转悠着转悠着就莫名其妙上了电梯,直接去了顶楼。

天台的门还是没锁。

或许是t艺节在即,经常有班级喜欢上来,借这片大空地排练节目,天台的护栏又是寒假刚加固加高过的,校方也就由着他们。

西程楼那颗李子树刚到花期,翠绿的叶间开满了r白小巧的花,大片大片缀在枝头,抖落在风里。

牧筝桐趴在栏杆上盯着看,静静地出神。

但是她没能一个人安静多久,就被对面天台入口响起的脚步声吵回了思绪。

来人穿着单薄的校服,衣摆在风里摇摇晃晃,贴着身t拉扯出紧绷的弧度。

他刚进来就抬眼,和她对视上后露出了有些讶异的神情。

……又是于望秋。

为什么又是于望秋?

牧筝桐几乎转身就想走,但又觉得这样做太像落荒而逃了,心中的气腾地一下冒出来,就那么僵y地继续站在原地没动。

于望秋或许也只是想上来吹吹风,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她,明显犹豫了很久才慢吞吞走过来,在李子树下仰起头,语气认真:“需要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牧筝桐已经翻出栏杆,轻轻巧巧地跳下去,和他擦肩后站稳,立刻就要离开,当做没看见他一样。

但不过刚迈了几步,她又停下,深x1了几口气,颇有几分自暴自弃意味地开口:“你别在这儿待久了,还有十来分钟就要上课了。”

这次说完不再等他回答,牧筝桐终于快步离开。

脚步声在身后消失的时候,于望秋终于垂下头,看着面前被风吹落了一地的李子花,萧寂地立在那儿,像是被春风冻住了脚。

四月末的时候,桐江难得下了暴雨。

从窗檐坠下来的雨水快要把这一层的窗台冲塌,哗啦啦的声音灌满耳朵,纪铭终于彻底锁好窗,jg疲力竭地坐下擦擦身上溅到的雨珠后和旁边的人搭话::你带伞了吗?“

牧筝桐看他一眼:“带了。”

“那就好,我也带了,这么大的雨我怕咱们两个撑一把伞不够。”

身边响起了刷刷的做题声,牧筝桐没继续搭他的话,百无聊赖地写物理题。

“王叔今天来接你吗?”

“要来。”

“太好了。”纪铭找到救星一样凑过来撞她的肩:“捎我一程,李叔请假回家了,我今早本来想蹭你的车来着,结果又没赶上,打车来的。”

牧筝桐移开自己被撞了一下的肩膀,给习题册翻了个面:“那你怎么不继续打车回去?”

“哎,伤人了啊,有得蹭还打什么车?你不会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学校吧?”

戏太足了。

牧筝桐叹了口气:“知道了。”

没带伞。

下午放学的时候,于望秋站在教学楼门口的,目光从连成珠帘的雨幕转到从自己身边擦过鱼贯而出的人群上去。

大家都是三两成群的,没带伞的和带了伞的朋友挤在一起,说说笑笑地踩着水走了。

只有他像个异类、像个无处可去的游魂,孤寂地立在这儿。

他隐约记得今天白天的时候听人说过,接下来几天都要暴雨,不分白天黑夜地下,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了。

他当然有办法离开这里。

去找老师、或者打电话给周叔。

但是不想。

算了。

打定主意后,他想就这么出去,淋回去,反正住的地方就在校门口,很快就能到。

刚往外迈了一步,身后陡然传来一道拉力,有人攥住了他的书包带子把他从即将侵袭过来的雨水中拉回去,这力来得太突然,于望秋一时没防备,真就踉跄地被人扯得后退几步,然后撞到了那个人的肩上。

橘子香萦上鼻尖。

心脏狂跳间,他愣愣转头,看到了同样有些呆滞地看着他的人。

是她。

“桐……”

“这个给你。”nv生的话吞没他刚吐出口的音,也提醒着他将未说出口的话收回去。

怀里被塞进一个冰凉的圆柱形物t,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把裹得整齐的雨伞。

依稀可以看出,上面的图案是小狗涂鸦。

他想递还回去,可是牧筝桐已经后撤开,没有看他:“不用还给我了。”

她说完就走,脚步匆匆地去到另一边。

就在教学楼出口的另一端,纪铭安静站在那儿,不过是瞥了他一眼后就撑开伞,和她并肩走了。

那么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像是同情像是怜悯,又隐藏着一点不甘心和势在必得。

于望秋没有追上去,继续站在原地,直到学校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那把伞在掌心被攥得发烫,不像是能帮他摆脱眼下困境的救命稻草,更像是一柄悬在喉间的利刃。

可是舍不得丢掉。

也舍不得用、舍不得让它被雨水淋sh。

于望秋敛着眼睑,安静将她的雨伞护进怀中藏好,最后看了一眼愈演愈烈的雨势,再也没半点犹豫地抬脚,任凭冰凉的雨水将他整个人淹没。

于望秋不出意外地感冒又发烧了。

这周末的时候都还完全不见好,他戴好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气息恹恹地出了门,准备再去医院开点药。

但是在家楼下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同样包裹严实、一身黑se打扮的人,黑眼圈很重,胡子也没刮,面se焦急地打着电话,但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放下,叫他:“望秋!”

于望秋没法继续装看不见,停下脚步看过去:“舅舅。”

“你……”秋泽楷满脸担忧地走近了他几步:“你最近有没有、有没有见到你母亲?我一直联系不上她……”

“没有。”于望秋的脸被黑se口罩遮盖了大半,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没有多余的情绪:“我上次见她是在去年十月。”

那时候他还和桐桐在一起,不像现在这样,成了感冒发烧也不会有主人担心的弃犬。

于望秋没有阻止自己想她,偏偏这点权力也很快被面前的人剥夺。

“姐姐和你说了什么?她那时候看上去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对劲?从那之后她一直没再联系你吗?没有和你说自己去哪儿了吗?”

连珠pa0般的问话一刻不停地吐出,于望秋没有第一时间接话,等他全部问完了、彻底安静下来了才开口。

“她问我为什么不去si。”

一句胡堵住了秋泽楷接下来所有的追问。

但他ch0u了一口气,还是试图为自己的姐姐辩解:“她、她的jg神状态一直不太好,说那些话并不是真心的,你不要想太多……”

于望秋一直半垂着睫,借由身高优势,这样也能完全看清对面人的脸。

秋泽楷的脸上有担忧、后悔、懊恼,但唯独没有愧疚。

从来都没有人觉得愧对他。

所有人都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他不过是被迫卷入其中的可怜虫。

于望秋停顿了这么会儿,才继续答非所问:“她说我恶心,说我是是怪物、贱种、魔鬼,说不会有人ai我、他们都在可怜我、我会被丢掉、我不配得到一切。”

那天nv人的话歇斯底里,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到现在,说出来的语气却格外平静。

终于。

说了这么多,秋泽楷的脸上终于逐渐有了他想要的愧疚:“抱歉,望秋,你不要记恨她、不要怪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她变成这样,是我害了你……可是我、我现在真的很担心她,如果你有她的消息能不能告诉我,看在我是你舅舅的份上、求你……”

他们中第一次有人向他道歉。

虽然这份歉意不过是在现在的情况下被b出来的,有几分真情实意,但又不尽是。

他没了继续和人说下去的兴致:“我没有骗你,我说没见过她就是没见过。”

对面的人深x1了一口气,又像是叹息,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多岁:“我知道了,谢谢你愿意告诉我,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打扰你了……”

三十多岁的人身t疲惫清瘦得如同四十多,转过身去的背影看着都那么可怜,于望秋看着他走远,也看清了他领口意外扯泄出的、麻绳紧勒留下的红痕。

所以他才会开口:“舅舅。”

秋泽楷的脚步停下了,迅速转身,一脸希冀:“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于望秋摇头,走近了几步:“我是想提醒你,脖子上的痕迹没有处理g净。”

秋泽楷愕然地瞪大了眼,伸手捂住自己的后颈,徒劳地扯着已经不能再往上拽的外套拉链。

“你、你怎么……”

于望秋没有要解答他的疑惑的打算:“你知道她的jg神状态一直都不好,为什么还要放任她就那样痛苦下去、甚至是刻意地引导她继续那样?”

眼前的人摇摇yu坠地后退了一步:“别再说……”

“是因为你也沉溺于其中吗?”于望秋又往前走了几步,更加b近他,眼神依旧如同一潭si水,语气也没有什么变化:“你巴不得就一直这样和她纠缠不清下去,所以你宁愿她永远也好不起来。”

“别说了!”

秋泽楷猛地打断他,捂着脖子痛苦喘息,仿佛那条在他颈上留下绞痕的麻绳又缠了上来:“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他面se绷红地垂下腰,于望秋安静地注视着。

“我只有这一个办法…如果我不这样做,我和她真的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不能、不想变成那样……”

情绪激动之下伤处又被扯动,他终于嘶哑地咳了起来,快要窒息一样的咳嗽声混在春日渐暖的风中,寒凉刺骨。

于望秋毫无怜悯与同情地注视他,轻声开口:“她是你姐姐。”

“那又怎样?”秋泽楷没有直起腰,只是以一个扭曲的角度抬头,脸se涨红难看,却还在笑:“这都不重要了,只要能看见她、只要是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于望秋站了会儿,又抬头盯着几棵并没有到花期的桂花树出神,最后才在和煦微风中抬步离开。

该去买药了。

这次又开了三天的用量,虽然医生建议他住院吊水,但于望秋摇头拒绝了,不甚在意地提着装药的塑料袋离开。

回去喝一次,晚饭就不吃了,再睡一觉……

应该能好起来吧。

能好起来吗?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没留意自己走到了哪儿,当然也没注意到往自己的方向飞奔过来的白团子,猝不及防被它撞了腿,后退一步。

于望秋在头疼中抬眼去看,看清了棉花一样软白的小萨摩耶。

特别眼熟。

小狗也看他了,万年不变的狗脸上突然冒出来几分害怕和退缩,但又没有立刻跑走,而是呜呜叫着围着他转圈。

于望秋不明所以地看着它诡异的举动。

直到前面公园入口处传来nv孩子的呼声:“小耳朵!”

他瞬间僵在原地,而小狗高兴地叫了一声,撒欢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扑进了半蹲在绿化丛边的nv生怀中。

“你跑哪儿去了?吓si我了,说了多少次不能随便乱跑的?”

……真的是她。

于望秋只能看见nv生软白的手掌捧着毛绒绒的狗头乱r0u,只要他再偏一步,或者她再往外一步,两人就能彻底看清对方。

但她在下一秒就拉着狗绳直起了身,在看过来的一瞬间和他对上了眼。

心跳炸开。

于望秋包得很严实,深黑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领口、大半的脸被口罩挡住、刘海也长了些,他觉得对方或许不会认出自己。

但这样的想法在看清她呆愣的眼神后就彻底消失。

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了。

但是也没有要过来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于望秋看见她攥紧了手里的牵引绳,似乎是想直接转身离开。

可惜没能如愿。

小耳朵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要装不认识,疑惑地呜了一声后用小狗脑袋去撞身边人的小腿,把她往于望秋的方向推。

牧筝桐一时没防备,真被它撞得往前踉跄了两步,又急又气地训小狗:“小耳朵,别闹!”

于望秋听得x膛咚咚地响。

他也想要……被她训斥。

可是现在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牧筝桐明显只想逃离这里,急得耳根都红,还是没能成功阻止小狗的行为。

但是很快,绿化丛深处传来男声:“小梧桐、小耳朵——你们去哪儿了——”

小狗终于停下用脑袋拱人的动作,高兴地“汪”了一声,摇着尾巴跳来跳去,然后窜成白影去了后出来的人身边。

“在这儿啊。”纪铭接住了白团子,边笑边00狗头,看向牧筝桐:“找到了,我们回去吧。”

而她迅速答应,没有往于望秋的方向多看一眼看:“嗯。”

只有小狗还恋恋不舍地望着公路边孤立着的可怜人,最后用脑袋顶了顶牧筝桐。

她没反应。

纪铭倒是注意到,疑惑地也看了一眼:“那边有什么?”

于望秋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

因为纪铭只是顿了一下目光,然后就毫不在意地移开眼,突然拉住牧筝桐的手腕往里跑:“哎,我想起来今晚也有可能会下雨,我们快回去!”

牧筝桐愣愣地被拉着往前倾,似乎是想最后转头看一眼,又没了机会,只能跟着一人一狗跑起来。

“真的有雨吗?”

“管他呢,先跑再说吧!”

于望秋回到家时,头痛得b出门前更厉害。

他靠在门上扯掉在脸上嵌了太久的口罩,痛苦地喘着气。

闭眼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

他的父亲、母亲、舅舅……

还有她。

现在见她一面都成了奢侈,下午的那几分钟,他甚至舍不得眨眼。

可是……

肩背无力地顺着门滑下去,濒si一样的喘息中,他将脸埋进臂弯,脑子里只剩她。

今天下午刚看见的、依然鲜活耀眼的她。

还有她被拉走时,手腕上一闪而过的金珠红绳,另一条一模一样的就挂在纪铭的腕骨上,完全就是一对。

……

正中央茶几上的金鱼百无聊赖地甩着尾,隔着弧形鱼缸盯住在它眼里扭曲了的客厅、盯住靠在门边蜷成一团痛苦发抖的人。

过了很久,空旷冷寂的客厅才响起一声喃喃自语。

“骗子。”

“没想到你会打给我。”

“我也没想到您会愿意见我。”

市中心写字楼顶层的办公室内,靠窗的短发nv人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疲惫地靠去椅背:“有什么事找我,说吧。”

态度是意料之外的和缓。

于望秋看着她:“舅舅一直在找您……”

“别和我提他。”秋漫的脸一下遍布寒意,仿佛刚才的和颜悦se只是伪装:“如果你是要说这个人,那就当我没来过。”

这当然不是于望秋的目的,所以他顿了一下,直接转移了话题:“您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父亲吗?”

秋漫依旧没什么反应:“是啊,讨厌他,恨不得他去si,难不成你能帮我杀了他吗?”

于望秋坐得笔直,腰肩远离椅背,轻轻垂了一下眼:“华耀在南城有一个项目。”

秋漫的肩脊一顿,转回了头。

“那个项目涉及到外资,这几年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但一直有资金流入,虽然很不起眼。”

“你是想说……”

咔哒的细微声打断她的话,于望秋自指尖推过去一个黑se方形的u盘,看着它没抬眼:”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枚也许装着不得了的东西的u盘一时间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于望秋丢出它,秋漫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拿,而是怀疑:“为什么给我?”

男生终于掀了眸:“这件事情交给您来做最稳妥。”

“可是……”

“您当然可以怀疑我,我只是把它交给您而已,具t要怎么做,我不会再g预。”

这次的沉默更久,桌上两杯全新未动的咖啡在春末仍然显凉的天气中一点点丧失温度,只晕出一圈苦沉的味道。

秋漫终于开口:“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不信你这么做就只是出于好心。”

咖啡香浸得人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于望秋摇头:“我没有目的。”

秋漫不置可否。

“……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她。”

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得到她?

秋漫笑了一下,无关心情喜悦与否,也不是嘲讽,纯粹是被逗乐一样扯了个弧度:“不怪我不喜欢你,你真的完全不像是我的孩子,你像你父亲。”

于望秋不喜欢这样的评价,抿直了唇线没有回应。

“哪怕你不喜欢,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仿佛是喃喃自语,秋漫的语气随着目光一起低下去:“你像他,冷血冷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伤害自己在意的人。”

但是马上,她又推翻自己的结论:“不,你b他更可怕,他在意的从来都是自己的钱权地位,而你明明在乎她,却还是让她伤心。”

于望秋等着她说完,从这个话题中ch0u身,要离开这里:“我的话说完了,我该走了。”

秋漫没阻止他。

但是在他要拧开门把手出去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出声:“他会知道的,会知道你来找过我。”

于望秋覆在圆柄上的手指顿了一秒,下一刻就握紧它往右拧开门,在离开之前留下回答。

“我不在乎。”

校t艺节开始了,牧筝桐要做的事情多起来,倒是没那么多时间去伤感了,最长的记录是两天没有想起于望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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