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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他写得可够多的,”左汉将纸递给卢克,“难道‘大画师’真知道你们年底有诗朗诵节目,上心给你张罗了?”

卢克着实想冲上去将左汉暴打一顿,但还是先韬光养晦,不耻下问地问他有何观感。

“观感嘛……就是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大画师’了。你没发现吗,他除了打打杀杀,真的是有一颗纯洁的心灵,这可不容易。现在的诗人为了挣钱都开始画画,而画画的为了让自己更值钱都开始写诗。来回来去,都逃不开一个‘利’字,哪儿还有几个纯洁的人?可是心灵不像孩子般纯洁,能写出好诗、画出好画吗?”

“我现在不是请教你成为著名诗人和画家的秘诀,我问的是你看出了什么。”

“我看出了‘大画师’是个纯洁的人。别看他做事的方式复杂,可他的思维方式却简单直接,他认定的理,一定会为之义无反顾。当然了,我还不好说这‘大画师’到底是我们目前尚未见过的某个老头子,还是那个视频里天天见的年轻人。心灵单纯和年龄无关,你看泰戈尔都一大把白胡子了,还能在诗里自称孩子。除了这,我暂时没别的想法。”

“还有一种可能性,之前也讨论过,就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合作。”卢克说着举高a4纸又看起来,“‘甚至不懂什么是幸福,直到有人偷走我最心爱的红色枫叶。’这句话是否暗示了什么?你说,会不会是‘大画师’小时候有被人偷走珍贵东西的经历?”

“就算有,对我们的用处似乎也不大。谁还没被人偷过东西呢?而且这种私人的陈年旧事,除非当时上了报纸,否则现在根本查不到什么。”

“好吧,至少点明了本次杀戮的原因。”

又是一次近乎徒劳的对话。卢克摇摇头,落寞地离开法医室。

两个被世界抛弃的人

他即将完成自己的作品,却并没有丝毫欣喜。这世上坏人太多,终究得靠公检法来解决,哪是凭他一己之力能消灭干净的?

目前警方已经撒下天罗地网,他明白,自己很难在这样一个年代杀了人还逃之夭夭。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并不害怕被警察抓住,也不眷恋一个漫长的生命。和广阔的宇宙和无穷的时间相比,再长的生命都无足轻重。

他只是希望活得有价值,成为一名真正的画家,不求留名青史,也不求在世的时候就走进卢浮宫,但他要努力让自己满意。当然,让自己满意的方式有很多种,他选择了这条短暂而绚丽的路,也许意味着放弃另一条漫长而厚重深沉的。

像樱花那样突然热烈地绽放又突然消逝,或是像梅花那样挺过严冬默默将幽香延续到下一个春天,到底哪一个才更接近人生的终极价值?日本人极力推崇樱花,而中国传统画家却画了几千年的梅花,几乎绝不画樱花。不同民族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已经跃然纸上。落实到行动上,前者似乎倾向于在历史的某个节点突然震惊世界,而后者则选择起起落落地绵延不绝。

作为一个个体,他根本无力回答这个问题。但如果这不是一个民族或全人类共同的问题,而是一个私人选择题,那么对他来说,只要落下的每一笔都值得,无论活成什么样子,他都会满意。他想要永恒,可是人生和历史的选择,有时不正是因为一时脑热?他可谓一时脑热地选择了短暂的绚烂,但他没有后悔。这一笔,值得。

虽然和自己的学生在胡求之案中闹出些许不愉快,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在他眼里还是个小姑娘,尽管她强调自己已经过了二十。

他最近总是频繁约她到自己的住所,给她讲画,为她弹琴。这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女生,什么东西一点就会,将来定是栋梁之材。他恐怕自己的日子不多,总想把知道的一切倾囊相授。当然,是艺术方面的。

这个学生的心灵太干净,她应该成为一位震惊世界的艺术家,而不是第二个杀手。她疾恶如仇的善良品格,应该转化成鼓舞人心的作品,而不是被狭隘而扭曲的仇恨所裹挟的行动。如果自己没能在最后帮她摆正人生的轨道,那就不配让她叫自己一声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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