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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着彼此时,大概都是那样的光景,就是一个人一直踩在熟悉跟陌生之间的线上,平时在朋友的围绕之下被遮挡起来,可当人群稍微散开出现缝隙时,他就在那里。
想要看清楚那个人,只是不出几秒,那个留下他的空间便被补上。暂时没机会看到他了。就像近视时,用力眯眼想要对焦在某个事物上,刚以为要看清楚了,又在一不留神时失焦,残影始终模糊。
「方尚良,快点清醒好不好?」
睡梦中被摇晃的感觉会强烈许多,他以为要发生大事而惊醒,醒来之後才发现不过在课堂上,不过要分组,因此知道该要睁眼却还在蹙眉挣扎。
「你昨天是几点睡?起来了啦。」
「昨天……嗯……」方尚良不能说是因为电影台昨天的深夜档是哥吉拉,切到便毫无警觉的看完了。结束之後他还去削水果来吃,吃完才发现被他放生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在发楞中感到不妙。
他还是有准时去上课,只是到座位上就开始补眠。
「认真一点好不好?」李岳清拿一张表格到他面前挥了挥,放在他桌上。
「好,我很认真。」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从上课开始就专心到现在,「那张是什麽?」
「分组表,快点把名字学号写上去。」笔也递了过来。
头还在不适,方尚良凭习惯把自己的名字撇好,几乎没看。
「然後去再找一个组员。」李岳清又说。
「什麽?要三个吗?」
「对啦,快点。」
好吧。方尚良用椅背撑起身t去看还有谁是熟识的,或者落单的。他很快就想到系上还有另一个同学也修了这堂课,而且他们连着两个学期都有一样的通识,只是自己总有其他伴了,所以从来没因此产生交集,
视线最後走到教室角落,终於找到了那个人,江岁予还待在那,完全没有为分组这件事感到紧张的样子。
想找的人还没被带走,他感到些微庆幸。
四周不乏喧闹的同学,江岁予的存在却让那块区域很安静。
「你觉得他可不可以?他是我们系的同学。」方尚良拍了拍李岳清,用手指出方向。
「……真的就是音乐系的脸呢,看起来好气质。你跟他熟吗?」
「没有,他很沉默,也不太ai管系上的事。」
「是喔。」
没有得到正面的回覆,方尚良还是走过去,在他斜後方倾身到视线能与他重叠的位置,「江岁予,要不要跟我一组?」那个人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看过来。
他总是穿全黑的衣服,极少会有其他se彩出现,就连用具都很简单,能不鲜yan就不要。看久了,方尚良时不时会想,没有颜se看起来好压抑。他曾经为了表演三天都穿全黑,到回标题改一下好了
不然到就会直接变成101
总之就是下章开始会叫做23
前面的就放着吧哈哈哈不是很想改
江岁予今天没有签到常用的那间琴房。
它的门口在厕所对面,夹在中间的地板总是cha0sh,会让人有种心理作用的不乾净。路过的琐碎话语较为繁多,便容易渗透室内本该密实的沉默。琴房内部条件同样不佳,,在yan台上哭着烧成灰烬,燃至不哭了为止。
他之前还会写些小纸条,说如果你收到了的话,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现在,他已经不会对那些沉默而暴力的撕痕多做解释。
出去洗杯子的时候,开门声伴着话语从楼下传来。
「他在学校待的时间越来越久,有可能是一直都在练琴吗?」
「我打电话问过老师了,他是有在练习。」轻微但十足无奈的叹息夹在中间,「但是每天练习不上台也是没用。」
「到底是想g嘛?我看他根本有没尝试救自己……」
终於放好东西抬头的江母看到了他,视线停顿片刻。
「你在啊。」
「嗯,刚回来。」
灯开着摆明就是有人在,所以话就是要说给他听的吧。
江岁予慢慢走下楼。江母最後说晚餐在桌上,便跟江父一起到书房去,在门完全关上之前,还能听到谈论在那处琐碎不清。
江岁予打开晚餐的塑胶盖,热气扑在脸上,和方才的话语一同有挥之不去的感觉。他ch0u出纸巾擦了擦脸,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入学时,在研究室外听到主修老师跟母亲的对话。
他现在的状况可能没办法上台,任何形式都没办法。
他发生了什麽事吗?
他会怕,应该说、是恐慌,完全没办法演奏……高中毕业後就一直是这样子。
……可以谅解,也能和其他科目的老师商量看看,但是最後毕业音乐会还是得办的……
毕业音乐会还是得办。
否则,人生就要凝滞在这个阶段里了。
当时江岁予身心交瘁,只剩跟在旁边的力气,他靠在墙上,从掌心透红的黑暗中抬头,盯着建筑外云层厚重的天空。四年听起来很长,於是他在庞大的迷茫中找到一点安慰,还好,还有一段时间可以修复。
转眼间一年已经过去,他在这边,灵魂却好像还在那里,望着灰而沉的乌云,不知所措。
没办法出去的话,琴房里的声音再怎麽完美都一样。
上台这件事,还是像蹲伏在黑暗中的兽,像那台贝森朵夫,始终在伺机夺去他的呼x1。
没有尝试救自己。真要怪罪的话其实可以这麽说。
他想到今天邀他去伴奏的方尚良,双眼似乎都因为期待而亮亮的。好希望当时能留下余地转圜,而不是一句连自己也感到失望的道歉。
这或许是最後一次机会,在有人陪伴的状况下上台了,於他而言是个再好不过的契机。
但是,拿他人的前程当作赌注,对方尚良多不公平,他不忍心那麽做。
再说像那样的人,可以轻易说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的人,真会愿意好好凝视开在他心上深幽的空洞,而不是若无其事地别开眼睛吗?
信心逐渐坠落时,光芒又在好远的地方,一闪即逝。
江岁予大概只吃了两口,就没有力气似的把筷子放下。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义无反顾的手,他觉得自己置身於流沙里,在一片无限延伸的荒漠中,身旁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什麽也抓不住地被慢慢吞噬。
需要的表演,方尚良不知道拜托了多少同学才凑到。
他的要求是,让他们什麽时候练都可以,只要在表演前让他看一次,没问题的话请学长姐验收,通过後就只剩正式表演了。
听上去应该很简单也很宽松,他能t谅大家都有各自要做的事,尽量不想让人在这不太情愿的活动上感到太大的压力。
於是当有同学传讯息来跟他说已经练好了,问他什麽时候方便,他还r0u了r0u眼睛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那组距离确认意愿後,只过了一个礼拜而已。
约好时间,方尚良半信半疑地在音乐教室里等,吃着江岁予给的巧克力读谱,打发提早下课多出来的空闲。
总觉得忘了什麽事。他努力地想。
「方尚良,怎麽还在这里?」
一个背着乐器的同学喊着他从後面走来,他回头看,简单的解释:「我等等有约人验收。」
那人是他曾经的另一位室友刘政祈,加上他跟臣书聿,那时寝室里音乐系就他们三个。而活动刚开始准备时凑不到表演,,即使如此要到连载结束应该还是要很长的时间唉唉
通常只要没听到琴声,方尚良就不会在江岁予的琴房外逗留太久。
但今天那里的窗帘没有拉起来,一直以来只露出一个小缝的空间忽然大方地摊在面前,实在无法不去注意。
里面看起来好温馨,不知道是因为有台灯,或者整理得很整齐的缘故,在那边练琴感觉就很舒服,跟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
方尚良有些呆然地盯着,没注意到江岁予也安静地在後面观察他。
「有什麽好看的吗?」
转过身,他看到江岁予把拧乾的抹布摺好,淡淡地问。
难怪会把窗帘拉开,原来是在擦窗户。被抓包有点不好意思,方尚良瞥向一旁,「就是,里面似乎b较温暖……」
「呵,明明跟其他琴房一样。」
江岁予手腕把额前的发丝拨开,走去仔细地擦起窗框,而他就待在旁边看。
「你想进去吗?」
「嗯?」方尚良瞪大眼睛,「进去里面?」
「不然去哪里?」江岁予笑了。
结果因为有些分段问题所以会有点多
我想我之後可能还是会需要把书隐藏起来修改章回标题,不然我自己看了也好不舒爽
江岁予打开手机,看到几个小时前方尚良传来的好几个激动贴图,虽然觉得有点笨,他还是好好地看完才点出去,同时发现自己没看到他稍早在班群传的讯息,大致是在拜托班上的同学今天团练一定要来。
方尚良真的为了这个活动把自己弄得很没地位。他默默地想。不晓得他们现在练习的状况如何?
其实问一下就能知道了,必定能得到回覆,而且可能是详很尽的回覆。但他点开键盘後便犹疑着,心中有某样东西,他越往前走时,形成越强烈的力量,将那些想好的关心反推回去。
……还是等等再说吧。他现在要去买晚餐,从家里步行十分钟就到了,那是一个事发过了一年半、物是人非味道已淡了许多的地方。
「江同学,好久没来了。」
还在摊子前料理的老板,即使手里忙着,仍从白茫的蒸气间ch0u出笑容同他打招呼,他也点头回应:罗先生好。
「跟以前一样吗?」
「嗯,麻烦了。」
「好,等等弄给你。」他熟练地捞出煮好的面,敲几下沥乾,倒进碗里,放上托盘,让工读生端去给客人。
这个时候来店里用餐的人很多,似乎是想着还要等上一阵子,他深x1了口气提起:「之前跟你说的,我存够剩下的钱买钢琴了,它现在就在他的房间里。」
江岁予睁大眼睛,「真的?」鲜少地有了期待的神采。
罗先生心平气和地点点头,「对啊对啊,音乐我真的一点都不懂,你有兴趣倒可以去00看,虽然就是最普通的直立式,可能b不上你们家那个贝什麽朵的……」
「贝森朵夫。」江岁予笑了出来,「不要这样说,没有的事。」
「真好,你还是一样懂事。」
罗先生当他是礼貌,但那丝毫不是客套话,他没有看就可以笃定,在望进屋里、那扇有些破旧木门後的那架琴,绝对b家里的好太多太多,那是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取代的。
「反正还要煮一阵子。」把帐单跟餐点放好,罗先生再次转头去叫工读。
江岁予思忖片刻,才领情地点头,越过聊着天的一桌桌客人去打开那扇门。同时注意到墙边贴着的纸条,写着是「不接受琴声很吵的投诉」,他因为觉得可ai而笑了。
那里一些b较特别的个人物品都还留着,端正地摆好,像是长相奇特的小狗布偶、书包、还有当初自己留给房间主人的钢琴教本、乐谱本、凑合用可以像布一样卷起来的电子琴……看上去像那个人把这里打扫乾净之後,暂时出了远门。
多出来的黑se直立式钢琴就摆在墙边,占去了房间的三分之一,钢琴椅上摆着房间主人的相片,而最初被他截取的当下也还保留在他手机里。
江岁予把相片拿起来端详。那天在教室里,面前弹着吉他的人神情被捕捉到时,先是嘴角弯起一个很做作的弧度,在自己说看起来像脸ch0u筋,他欸的大叫时,江岁予才默默地拍下那笑容,当下好喜欢,一点也不觉得手里捕捉到的,会成为平面的十八岁标本。
「罗时暮……」
他看着那张脸,轻声念出那令人怀念的名字。
你不在的日子,竟然一下就过去了两年。不晓得还要过多久,才不会细数着感叹,自己竟能没有陪伴而活过那麽多个日夜。
一段时间前,这个房间有什麽缺陷的感觉始终太浓厚,罗先生要他可以来拿走自己的东西,他却担心踏进来之後又会控制不了悲伤,就一直搁置着。
放上钢琴之後,一切便不如想像中伤痕累累。
像两年前搁在他高中课桌椅上的鲜花,换不回什麽,总能抚慰到悲伤的人。
江岁予去把书柜上的乐谱拿下来,翻一翻後掀开琴盖,把充满回忆的那一页固定在架上。将相片拿起来时他说你先离开,才放到一旁去。
手很快找到该待的位置,指尖敲下轻而弱的开头。
李斯特的钟,因为是罗时暮最喜欢的曲子,弹起来特别熟练。在每个短促而清脆的音符间,他还能清楚地回想时过往在学校演奏的情形,那人说过的所有白目话。
「弹给我听好不好?」「这是乐谱?上面这几串窗帘是三小?」「你真的不会弹到手ch0u筋吗?你ch0u筋的话我只会在旁边尖叫喔。」「不可能弹出来吧?」说完好多类似的疯言疯语,在他演奏完後却诚恳地补上,「对不起我错了,超好听的,而且你弹琴的样子好好看。」
随後很没神经的把他的两手抓起来查看,赞叹好久,一点都没有发现他的不自在。
在弹完取义的
一切的开始是高二的学期末。
纪思静从以前开始就不是个乖孩子,会隐匿地做一些打破规定的事,譬如从工读那里得知教官不巡午休的日子,好偷看言情,譬如因为心情不太好,就偷偷翻墙提早回家打线上游戏,同时提醒风纪一千次要罩她。叛逆得很畏缩。
那是个很迷茫的年纪,窄小的世界被许多应该绑架,有时会觉得自己挺不可取的。不过回家时见到老是晚归、又喜欢跟父母顶嘴的妹妹,她忽然不晓得自己在担心什麽。
现实一直在摧残着想像跟认知,在一个上完t育课的下午,当着她的面杀掉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那天她疲惫地踩着脚踏车,踏进家门,走上楼,忽然听到奇怪的声音,来自她的房间。
应该说,她和她妹妹的房间。
黏腻的碰撞声,甜腻的声音和喘息,全部搅在一起,从门的缝隙淌流出来,她像是害怕沾染到一样,後退了一步。
这是什麽?那家伙不是才国一而已吗?
没关系,我想要。
你怎麽会这麽的??
妹妹叫做纪亚忻,不久前才到了喜欢研究打扮,神神秘秘,排斥任何亲人关心探问的年纪??真的只是不久前的事吗?明明是每天见面的人,自己究竟漏看了多少?
纪思静呆站了很久,才旋身走下楼。打开门时,钥匙已经在拳头里印下深深的痕迹,松手後掌心隐隐作痛。
她坐到家门前的阶梯上,又立刻站起身来回走动,最後额头靠着门板静止了许久,才终於心烦意乱地离开了。
该跟父母说吗?不说又要怎麽办?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胡思乱想。自己和妹妹的关系一直不太好,或许是自己小时候常凶她,嫌她ai跟的缘故,现在纪亚忻一直很讨厌她多管闲事,但那又如何?
好歹有血缘关系,难道要这样放任那两个肯定没多想的人乱来吗?
她想起之前撞见纪亚忻在半夜翻找家里,她问她在找什麽?一出声就吓到她了,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瞪过来,只说不g你的事。
纪思静隐约知道,她在找的可能是父母的钱,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她很难不圈在一起想,并且逐渐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男生产生厌恶,管他是不是还懵懂无知。
他带着她发生了几次这样的事?跟她索取了多少事物?多少次进了她也是她的房间?
纪思静只觉得快吐了,如果床不是分开的,她大概明天开始就会去睡客厅。
她向着离开家的方向,走着毫无思考的路线。直到来到平交道,被放下来的护栏像雨刷般划过橙se的天空跟街景,挡住了去路,警示的铃声作业来回震得她耳膜发疼,仍盖不过她脑中像是炸开来的细语。
好恶心。
不明白事情的原委,但护短的个x让她自然而然地偏袒了家人。
他怎麽可以若无其事地做那种事?在nv孩子尚未懂事前就侵犯她的身t,若是出事了,他会出来负责吗?
越是去想,就越是无法原谅,思考像冲进悬崖一样加速朝深幽的地方去。接着火车通过,吹起自己脸侧的发丝,一旁的轿车在那之後摇下车窗。
「小静?你不是在上课吗?」
最後她被母亲载回家,因为没好好上课被狠训了一顿,翘课带男朋友回来寻欢的妹妹却安然无事。
那件事之後,一天的晚自习中间下课,她被约到昏暗的校园角落,对面站着社团的学妹。
来路,身旁的人不走学生三两散步的广场,反倒选了空寂的走廊,表情也和平常不太一样,朝气蓬b0的脸变得异常冷静,让纪思静有种不祥的预感。
「为什麽要突然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她佯装镇定地问。
「我以为我的意图很明显。」学妹站在一段距离外,微微一笑。
到这里她已经有了想离开的冲动,仍赶不上对方不惜一切的摊牌。
「学姊,我喜欢你。」
纪思静不敢置信,甚至还後退了一步,事後想那样已经够伤人了,实在没必要又多加一句:抱歉,我不是。
而那个好心的nv孩看到了这些,被她问为什麽,还是笑了笑,落寞却仔细地回答了。
你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总是会护着nv同学,热心的帮忙那些能力不足的。甚至替别人处理纠纷的时候,就算对方是b你高大许多的男生,你也不会害怕,那个样子看上去真的好帅气。
其实我知道你对於跟同x1ngjia0ei往没兴趣,但因为真的很喜欢你,才不甘心什麽都不做就放手。
纪思静张开嘴巴又闭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麽把对话进行下去。
於是眼前的nv孩又开口。
「你是不是,有点排斥男生?」
若说是以前,纪思静就不会跟异x走太近,虽然会打闹也会聊天,心里却很明白地划出一个距离。现在经过了那件事,她也感受到自己的防备更加明显,应该说,像多了个障碍,跨不出去。
当学妹提出来的时候,也是第一次有人这麽问,对纪思静来说像丢出一个救生圈,很想再问该怎麽办才好,但她刚才已经拒绝一条根本没尝试过的道路,她不可以这麽卑鄙。
纪思静最终笑出来,如同气球被戳破,泄气扁掉,「可能不止有点。」
侧门的公车到站,能稍微听到公车开门、下车刷卡的声音。
「……无论如何,我希望之後会有人ai你,而你也ai他。」nv孩的面庞映着公车的红光,眼底是最後一丝情ai的温柔,「毕竟你是这麽好的一个人。」
此後,作为朋友,她们就没再说过话。纪思静在走廊看着熟悉的人擦身而过,却是以和她毫无关联的姿态,总是会想之前的相处,还有那夜的告白,会不会都只是场梦。那样的感觉好让人难过。
排斥异x,也无法接受同x,这是如此矛盾的存在。她感到不解,喜欢别人,究竟是什麽感觉?她能找到谁ai着她,也能使她不顾一切成见地ai上吗?
……好像太命中注定了。纪思静往後倒在床上,放弃思考。
「小静,晚点要倒垃圾喔!」楼下传来妈妈的喊声。
她躺着大声应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处理。垃圾桶只有半满,她看着对面纪亚忻的座位思索片刻。那家伙今天会住朋友家,顺手帮她倒一下也无妨。
因为自己那桶b较多,纪思静直觉就把纪亚忻的倒过来,没注意到垃圾桶其实就满是一个人不堪的底细。一团卫生纸挟带着没看过的东西掉出来。
可以的话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因为那不会让她的生活b较好过,所以摊开那张卫生纸的时候,她很後悔,在地板上咬着唇呆坐好久。
她把绑起来的保险套包好丢掉,再把垃圾倒回去,在那边小心地控制力道抖垃圾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蠢毙了。
像是解锁了一个黏腻地藏起来的领域,之後便能循着这个模式发现其他线索,在平时不会特地注意的地方,诸如此类的痕迹四处都在。
後来在自己的床上看到陌生的头发,她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坐在椅子上什麽也没办法做,乾瞪着地板等待妹妹回家。
等到她进来房间里,纪思静听着她整理书桌的声音,等到情绪稍微冷却才出声。
「纪亚忻,你闹够了没有?」
被突然质问,眼前的人先是愣一下,随後态度也不好了起来,「怎样?」
「一直带陌生人进房间,不用经过我的同意吗?」
「只是朋友而已,又没有什麽大不了的。」
「呵,朋友。跟朋友可以做这麽亲密的事啊?」
「你在说什麽我听不懂。」
纪思静遗憾地发现一旦开始讲,所有的不满都无法如预期般压抑下来。
「是吗?」她冷笑,「那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做节制?这个房间也是我的耶,你们恶不恶心?还是需要我画条线告诉你做那档事的范围──」
眼睛下方突然被一个东西打中,待她视线从疼痛中回复,看到那个y的像石头的东西其实是橡皮擦的时候,纪亚忻已经甩门跑掉,不知道又要到夜晚的哪个角落去,反正她到不了。
一时的冲动,让她用最糟糕的方式去触碰了这个问题,如此一来,大概就再也没有机会好好谈谈了。
真的能找到让她真心ai上的人吗?
问题在奇怪的时机,几乎是讽刺地闪现,而她麻木地看着,随後倒在床上,看着旁边在将来会时常空着的另一张床,想把所有疑问都丢包在那里。
想什麽呢?明明连家人也顾不好了。
反正谈恋ai不是必要,於现在的她而言,有或没有,都已经无所谓了。
当那些事看着会觉得相隔一段距离时,纪思静才遇到程霍心。
这天,她梦到了过往的日子。两个人在星巴克里排队,她呆呆地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正在替他们寻找等等可以在哪里坐下。
对了,说起来会开始跟程霍心有牵连,就是因为这个。
她上大学之後最早交到的朋友,一个是同样主修声乐的童翊菱,一个是容易接近的方尚良。当时在那里第一次遇到咖啡买一送一时,因为他们都不太喝咖啡,她很苦恼还能找谁去。
「我知道有一个学长,他血管里流的根本是咖啡,要不要考虑他?」坐在她旁边的方尚良滑一滑手机,忽然转头对她说。
纪思静睁大眼睛,「可是我喝的是焦糖玛奇朵哦?」
「问问看就知道啦。」
其实她真正的疑虑并不是那个,盖在底下的问句应该是:「可是那是一个陌生的异x。」
倘若这辈子从来没喝过,现在她大概会果断放弃,错就错在不小心知道了那样的味道。甜品带来的幸福很容易就会令人丧失冷静,在那之前她没想过自己的意志力竟然能如此薄弱。
反正这之後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吧,她想。
然而事情向来不会太简单。路途不远,她本来想自己走去买再拿回来分就好,结果方尚良说那个人有车,要载她过去。
纪思静因为感到棘手而蹙眉,「可是我不喜欢坐陌生人的车。」
「是喔。」方尚良把她的话转述给对方,结果又一次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他说那他去买就好,问你想喝什麽?」
这样也太说不过去。
她挣扎好久,找不到漂亮的藉口拒绝,就变成两个陌生人为了饮料一起出门了。
这对方尚良来说大概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可是纪思静坐在一点也不熟悉的後座,身心都别扭得很,始终把整个过程当作是最後一次。等红绿灯的时候她的不自在也被程霍心察觉到了,还反过来安慰她说:你看,快到了。
那就是他们最开始时的距离。对当时的她而言,没什麽b贴心的学长还要更令人尴尬了。
可是後来为什麽又会像这样,像现在的梦境,一次又一次地跟程霍心一起出来?她随着队伍往前,眯起眼睛思考。
「反正我很需要咖啡,你愿意的话还是可以再找我。」
「这种甜si人的东西对你来说真的算咖啡吗?」
「咖啡因的量是一样的。」他耸肩,美丽的眼睛笑着,即便下方有着两片难以忽视的黑眼圈也仍然好看。
於是程霍心从此就一直跟她喝焦糖玛奇朵,或者是星冰乐。而纪思静要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他其实习惯喝黑咖啡。
他老是为了她一再退让,并不单单只有这一件事。她以为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可以在一个点停下,却是持续相处就会一直前进。
恋ai当然不是必须的,那样说之前最好一生都不要遇到。
纪思静忍不住蹲下来,不知道是第几次问自己是怎麽了。身旁的人都没有看到她,只有程霍心查觉到回过头来,对她伸出手。
「还好吗?要不要先去那边坐着?」
「我……」她yu言又止,「我不明白。」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有勇气去做其他选择吗?
她还会……拒绝他的告白吗?
「应该马上就排到了,先忍耐一下。」程霍心的脸看上去有点朦胧,但感觉得出来是在微笑,「有什麽话等一下可以好好说。」
「那你不会走掉吧?」她好害怕。
「我有哪次丢包你的?」
纪思静呆了几秒才点头,「好像也是。」也把手伸出去。
就在快要触碰到的那一刻,手指传来一阵钝痛,四周的景物和人都快速地远离,什麽都来不及反应,什麽都没有抓住,意识便上浮到现实,只留下指关节的一小片红肿。
纪思静瞪着自己手指敲到的那一面白墙,一会儿抚着疼痛的地方坐起来。
明明就差一点而已,庞大的可惜感让她想掐着某个人的脖子猛摇,或者大吼大叫。回忆已经褪se那麽多了,现实也可能再没有机会,为什麽一定要这样?为什麽让她在梦里稍微t会一下也不愿意?
梦境马上就变得模糊,失落感却依旧鲜明,让一天的开始很是糟糕。
至少还没错过课堂吧?纪思静蹙眉看了一眼明媚的窗外,再把手机拿起来确认时间。
「……开什麽玩笑!」
纪思静今天没有来上课,明明老师预告过会点名,而且他需要她。方尚良又把教室确认过一边,才终於放弃并快步走去赴约。
今天他跟学姊说好,要让她们听听看现在活动准备得如何,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但是,方尚良深x1了一口气,心理明白现况实在是不太理想,他担心着学姊的反应,希望能找个人陪同,而相貌凶恶的纪思静正是最佳人选。
不在也没办法了。看到人时他停顿几秒,做好心理准备後,带上最让人不忍心伤害的笑容才走过去打招呼。
他还妄想听到:没关系,继续加油就好。顺便给他具t一点的改善方式。
「你好意思给我听这种东西?那些人真的有好好练习吗?」
不过对方越听脸se越沉,到最後直接把录音切断,看着他质问。这才是现实。
方尚良举起双手,希望她缓和一下情绪,「学姊听我说,他们真的有在努力。」
「那就是你带的方式有问题了吧?」
「……」
这……还真的不知道算不算。他白口莫辩。
「听好,如果你做不到,就叫其他人来。」她按着头,却没打算忍住想法,「虽然全部是由学生策画的,但这对系上是个很重要的活动,你ga0成这样是想出去丢脸吗?」
方尚良默不作声。
她又问:「你知道下礼拜就要表演了吗?」
「我知道。」
不信任的目光看了他好久。
「不,我觉得你不知道。」
她绕过他离开。
旁边两个同行的人也是来帮忙给意见,但似乎要讲的都毫不客气地被说完,也就拍拍他的肩,无话可说地走了。
而方尚良自己在原地站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地举步出了教室。
做不到吗?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也不可以是这样。
他知道自己ga0砸过了太多事情,从小在家里的时候就因为老是闯祸而经常被t罚。国中时无照驾驶把弟弟摔伤了、高中时玩社团因为自己的疏忽差点让同学出事,他都一直记得。他错了好多次,坏了好多事,於是从很多人口中听到类似的话,到最後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你知道自己想g嘛吗?」「你到底是为什麽来上学?」「你有为一件事好好努力过吗?为什麽成天只知道玩?」「你不敢得罪任何人。」「说真的,你有认真练习过吗?」「他们说你不会放在心上。」「我觉得你不知道。」「因为你什麽都不在乎。」
方尚良也一度觉得对这些话妥协跟接受,其实没什麽不好。
他走到y暗的楼梯间,拿出手机思考许久,终於下定决心拨电话。
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处理眼下这种混乱的情绪,或许找个亲近的、可以信任的人,讲些不相g的话就好,而他很直觉地就打给李岳清。
一被接起来,他就疲惫地微笑、拉出平时轻松的语气:「岳清,我现在好无聊,要不要陪我一下?」
「无聊?」那边的语调听上去有点傻眼,「我现在有更要紧的事,你找别人好不好?」
「可是我b较想你耶,你那里会什麽时後处理完?」
他老是把真心藏在疯言疯语底下,没注意到是否埋得太滴水不漏。因为他连想着难受的事情都担心望着自己的眼睛会看光他的想法,同时却期望别人从这样随便的话里听出自己的求助。
拜托不要拒绝,这一次就好。
然而这一直以来都是行不通的。
「少来。」还想反驳,李岳清却在下一句话把他喉咙里的句子勒毙。
「对你来说随便一个人都没差吧?」
「我……」
还在发愣,李岳清又说,「反正我现在没空啦,这是恋ai问题。」
电话不留余地的被挂断。
方尚良真的想相信,他是自己所希望的那样。他以为江岁予给了他一个清楚的依据,如今他发现那也是他仅有的理由了。
他看着那逐渐下沉,救不了它。
方尚良收起手机,终於打算回家,而这整天没再找任何人说话。
「其实我那个时候一直想着拉赫曼尼诺夫,如果可以演奏他的第二号钢琴协奏曲一定能把观众吓坏。」
开启一个话题後,方尚良很容易回答完後又衍伸到不太相g的地方去。
「我真的很喜欢拉赫,之前有去听过他的作品的音乐会,里面的首席是个大泡面头,发se也是泡面se,他好像一大坨泡面浮在空中挡住後面整排人,直到第二号钢琴协奏曲来的时候我才能保持专注……」
嘴上这麽说,他想到的是聆听过程感受到的事。
开头那几下敲进心里最深处的低音,沉沉地响彻便一辈子忘不掉,最後被乐团像下着豪雨的黑se海洋包裹起来。
彷佛把心中底层与上层的情绪直接置换,是什麽样的感情构筑在那些狂乱美丽之下呢?
他一直在思考,无从明白而惆怅。
「方尚良。」
「总之,我一直想有没有人跟我一样希望那头发别那麽放肆……」
一只手捏住他的嘴,强迫他把注意力放到对的方向,看着视线正中间那张严肃的脸。
「禁止垃圾话。现在的重点不是音乐会的泡面头。」
他点点头,被放开之後0了0脸问:「我为什麽会讲到这个?」
「因为学生乐团的人问怎麽选了丹颂。」
「对啦,我想起来了。」方尚良一拍手。
「他的意思明明是为什麽要选交响曲这种难准备的东西,你怎麽能扯到那里去。」纪思静无语地看着他,「好,那个先不管。」她把手机拿起来晃了晃,「等一下他们打来的话你要好好回答,这是最大的希望了。」
像是想立刻验证,手机马上响了起来。
纪思静递来手机。虽然是由方尚良来应答,为了让其他人了解情况,他接过後便打开扩音。
「关於你们刚刚的要求,我们这边仔细考虑了一下。」对方听上去有点犹疑该怎麽讲,「这个时间实在很尴尬,我们已经快要开始准备公演了,而且你们问的时间b较晚,要帮忙还是可以,只是成效可能也不会太大。」
言下之意是没什麽帮忙的意愿。这下到底该怎麽办?快点思考,一定还有其他路可以走……他看向纪思静,她用唇语说了些什麽,但他看不懂,只能回以满头问号。
「哈罗?」
直到电话里又出声,方尚良才放弃去解读她的讯息。「我在听。」自己想来想去,还是不愿意为难人,便没有跟旁人讨论就说:「学长那没关系,我们会再想办法。」
「好,要加油啊。」
挂掉电话後,他才发现在场的人都一脸奇妙。
「你就这样算了?」纪思静不敢相信,「找不到帮手,你又打算怎麽办?」
「让原本的人继续努力?」他回答得很心虚,「毕竟人家都那样说了……」
纪思静盯着他很久,「把你手上的东西还有电话拿来,我看不下去了。」
她接过後,马上走出去拨电话,从隐约听到的内容能判断对方是刚才那个打来的人。廖千萤看了他一眼,也跟在後头,在旁边帮忙给意见。
方尚良看着纪思静强y的说话姿态出神,耳边有敲打桌面的声音,是袁湘尹在读谱,手指随着乐句弹琴似的敲动。
心里很轻易就找出这断大概是在哪个小节,思绪呆然地跟着旋律。
纪思静蹙着眉一段时间了。她也觉得他ga0砸一切了吗?
此时敲着桌子的节奏开始卡在某一段走不出去,还没找到方法离开那个循环时,纪思静就挂掉电话走回来,让所有声音终止。
「他们说换曲子,这样就有帮手了。」她把手机还来时,给了这样的结论,「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可是……」
可是他答应江岁予了。
江岁予说「我想你能做到。」仅仅是那样一句话,支撑起的东西难以计数。
心里隐隐作痛着。方尚良多想跟纪思静说她这是要他背叛对江岁予的承诺,她不能这麽做,这样很残忍,那些对他来说是好重要的事。
……但理智上他更明白,一切局面都是自己亲手造就。
他没办法用适当的态度去处理这件事,不想跟任何人产生嫌隙,不愿意承担任何代价,却又期待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方尚良顿时泄了气,点点头说好吧,就这样。同时站起身来。
「我出去一下。」
「事情都还没处理完,你是要落跑吗?」
「没有。」
嘴上这麽回,他却加速走出教室。
出了教室之後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快步地在所能看到的路上走着。午後黯淡灰蒙的天空下吹来微冷的风,手肘为了闪避同风迎面而来的人而撞到一旁的铁柜,他此刻却一点都不想管疼痛与微微颤抖的身t。
路过江岁予常用的琴房时,他看着里面的一片漆黑呆然片刻,忽然想到里头si寂的原因,又狼狈地离开,继续走。
以後不会在那里看到江岁予弹琴了,而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像是在追着那个曾经的身影,他走到顶楼,站到江岁予待过的地方,但人走了,他蹲下来,望着独自被丢下的失落与愧疚。
有声音问他到底想怎样,得到的只有风向着地平线呼啸而过。
「出去一下也太久了吧,那个王八蛋。」
廖千萤都因为有事而先离开了,纪思静等到有点不耐,放下谱问旁边的袁湘尹,「他平常是怎麽让你们练习的?怎麽会ga0成这个样子?」
「尚良都是用很通融的方式。」
「什麽?」
袁湘尹玩着自己的发尾,随意回答,「他人很好啊,如果大家因为一些事情没办法如期练完,他都会说没关系。团练的时候就算有人很久没出现了,他也从来没有生气。」
「一些事情是啥?」纪思静蹙起眉。
「像是打工,或者……感情问题。」
「感情问题?」她想起前一阵子耳边滔滔不绝的抱怨,「你是说像你在网路上遇到的那个无关紧要的家伙吗?」
袁湘尹不太满意,「才不是无关紧要的家伙……」
「这都是什麽理由……」纪思静头痛了起来,「你们根本在欺负他吧?」
「我後来都有好好练习的!」
这下她大概可以理解这一切是怎麽造成的了。方尚良没经验造成的无危机感加上强y不起来的x格,让进度延宕得令人难以置信。
关於艺术节的事,除非方尚良来问,她很少会主动关心。因为自身感情的问题,思绪已经过於疲惫,不想再负担这麽一件麻烦事。那时她想最後怎样都无所谓了,现在思考後才发现,当初的事不关己不过是不觉得会有那种结果。
纪思静r0u了r0u眉间。想到方尚良刚才还在东扯西扯,那个模样实在让人很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好好看待这件事。
「不过你刚才那样讲,应该会让尚良挺难过的。」袁湘尹没头没尾地说。
「什麽?」她并不觉得自己讲了什麽过分的话。疑惑着思考的同时,纪思静瞥见袁湘尹桌上的谱,几乎满满的都是注记。她拿起来说:「不过你怎麽读谱读得这麽认真?真不像你。」
看一看她发现不太对,这种潦草到几乎无法辨识的字迹是……
「这是尚良借我的谱,我今天忘了带。」
「……」
纪思静瞪着手上的谱,想到不久前方尚良yu言又止的模样。还真的很难想像那个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生活跟课业看上去都很散漫的人,会有好好认真的时候。
如今她好像可以知道他y生生吞回去的话是什麽,这种感觉挺陌生的,她记忆中没看过他的沮丧,刚才他离去的表情,她也没看到。
再说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即便她能听到方尚良真正的想法,也束手无策。
她为这一部分是因自己的私心所造成的事态感到抱歉。她救不了什麽,但是做为一个朋友,她愿意帮忙收拾残局。
捂着额头沉y半晌,她先对袁湘尹表明,「你之後要验曲子就找我。」在她抱怨可是你都好凶的时候摀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在班群详尽地传了讯息,说要帮忙方尚良,替他用不客气的话要表演的人加紧练习,顺便把换曲子的事情也讲了。
她想这已是自己所能提供最大的帮助。
风变大了,方尚良拨开扎眼的发丝去读班群的讯息,看完後便把手机收回口袋里,脸埋进膝间。
纪思静总是那麽勇敢,轻易地说出他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说的话,一下子就凸显出他之前给人的感觉是多麽地怠慢。
而他别说百口莫辩,他甚至连替自己辩解的动力都没有。
难过吗?哈哈,也还好。这才是他,方尚良一路走来都没思考太多地接受了,他没有过也无法想像认真地倾诉疼痛的生活方式。
纪思静是怎麽想他而打出这些的呢?
期间她也传了不少讯息来给他,方尚良没有细读,且直到她说要先回家,才回去漆黑且空无一人的教室收拾自己的东西。
接下来到活动开始的那周,他的工作几乎都被纪思静拿去做了。因为对江岁予履约这个最终目的已经失败,其他事情便完全失去积极的理由。
而手边最终剩下的事,其实他很希望纪思静可以一起带走的。
8c小调第二号钢琴协奏曲raoffpiaono2or
毕生最後悔的事情之一是我自己明明有机会却选择不去听拉赫曼尼诺夫的音乐会
因为时间太不方便了
现在每每在网路上听到感动的时候,同时又常常想到那次後悔到想哭
一边想哭一边想回到从前去胖揍一顿不买票的自己
今天看复仇者联盟看得差点忘记更新
系上在活动前几天,因为越发频繁的排练而处於十分紧绷的状态,终归还是在礼拜三的时候好好地开幕了。
艺术学院的这个区域在这三天晚上都是灯火通明的状态。校内校外的人来来往往,结束忙碌的一天後来听音乐会,逛逛市集,为校园增添了些许少见的愉快跟热闹。
「终於要结束了,有够累。」
廖千萤实在很不喜欢穿正装,只是中场休息,她就换上布鞋,扯着小礼服的衣领走过来,一副闷坏了的样子。
纪思静停下来等她走到旁边,说辛苦了,便一起散步着穿越系草皮中间三两的人群。
人跟以往一样多,纪思静没有表演,只负责场控,就待在观众席的外围,即使没有留心也听到很多不同的谈话。普通人听着没什麽感觉,一样亲切地拍手叫好,但也有些人在座位上窃窃私语,说像急忙赶出来的作业似的,还看到了些前来捧场的教授,露出有点复杂的神情。
她好几次都想撇开头,或者叹气,看来心理准备还是做的不够完善。
「好想去吃东西。」廖千萤拿出手机看时间,「不过还不能走对不对?」
现在舞台是让给美术系有三十分钟的话剧。纪思静点点头,「嗯,可能要待到清场完。」
「有人看到方尚良吗?」
看到她们在这里,刘政祈拿着一袋饮料走过来问。
「没,他好像结束後就消失了。」廖千萤回答。
「是喔,难得主任请客说。」作为一个任劳任怨的工读生,刘政祈即使刚表演结束也没有推辞系上派来的杂事,「大家都到处乱跑,害我提着这个走了好久。」
「你等等直接去後台找吧?因为还要谢幕。」
「冰块很快就融啦。」
「他这几天都主持完就不见了。穿着那麽显眼的衣服还可以直接像人间蒸发一样。」廖千萤转头问纪思静,「你有什麽头绪吗?」
「不晓得。」
事实上她心里大概是有个底的。
「他会不会是因为能好好完成整个活动感到难过?」待在她旁边的童翊菱不太有把握地说。纪思静没有答腔,但心里再次t认到自己的好友是个观察细腻的nv孩。
「不会吧,哪有什麽好难过的?」刘政祈把自己的饮料cha来喝,「除了原本那首压轴泡汤之外,其他不都好好结束了?况且我觉得卡门组曲也没什麽不好,而且更贴近主题的样子。」
「你跟他同寝时讲话也这麽白目吗?」
「我只是有话直说。」
纪思静想有些男生根本就没神经。
她转头,「千萤,好奇问一下,你应该是最知道那首曲子准备起来有困难的人,当初为什麽没有阻止方尚良?」
「其实我觉得是可以练起来的,如果大家有心的话。」她意有所指地停顿片刻,「再说看他那时提议的样子,拒绝的话会觉得自己很没良心似的。」
「好吧。」纪思静能懂那种感觉。
她是想关心他的,不过每次询问的结果几乎都变成奇怪的g话。她有点无奈,想想方尚良应该有个更能倾诉的朋友,或者自己调适心情的方法吧。
接着他们便各自散开,刘政祈继续去发饮料,廖千萤去便利商店买东西果腹,纪思静则跟童翊菱去找美术系的朋友。
到头来没人发现方尚良自己蹲在系馆跟学校围墙中间,靠近人文学院的地方喝闷酒。
身上穿着道具组跟美术系一起做出来的腊肠狗装,等等还要谢幕所以不能脱。他们很细心的在上面做了个拉链,拉起来时会只剩口鼻部分开了个洞,目的是要ga0笑用的,刚好帮上他现在极度想ga0自闭,不愿看到任何人的心。
差就差在右边的短手不晓得为什麽有怪味,去问了也没人知道。
他真的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沾到了什麽,又举起手闻了一下。
「……好臭。」这件衣服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方尚良盯着视线仅剩的一小块地板发呆,莫名的疲惫让他无法去想太复杂的事。也许是道具服稍微阻挡了听觉,当他察觉脚步声,有个人已经走到他面前,站定。
「你在这里g嘛?」
他能看到那人的乐福鞋、西装k跟一点风衣外套下摆,似乎都是没见过的款式。但这说话语调,听起来像认识他的一样。
方尚良抬头望着来人虽然什麽都看不到,摇摇手中的水果酒,算回答了问题。
「嗤,一点都不像你会做的事,你是吃错什麽药?」
他总觉得这个语气听起来有点嘲讽。朋友当中会这样讲话的人大概像纪思静,可这人听来分明是个男的,声音很像某个人,而他笃定那个人不会主动来攀谈。
「你到底是谁啊?」
他想伸手把拉链拉开,拉到一半却被粗暴地扯回去。那人说:「穿好,我不想看到你的丑脸。」
方尚良0着自己的脸,吓到有点呆愣。他真的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讲话那麽狠毒的同学,况且除了他爸之外,还没有其他人用这种不像玩笑的语气嫌弃过他的长相。
「那你g嘛走到这种地方?」他反问回去。
对方沉默一阵子,收敛了口吻答:「来找你。」
……事情变得更奇怪了。
这个人认识他,不想看到他的脸,现在又用有点闷,却不像排斥的情绪说:来找他。
「g嘛,班上有人在找我吗?」
好像听到不耐的吐气,方尚良猜那个人翻了个白眼,「就只是我要找你而已。」
「我哪会知道。」
「sceo」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用义大利文骂我。」他觉得跟这家伙对话好难,「你为什麽找我?」
「你心情不好吧?」
「你是来陪我聊天的?」
「我只是有想知道的事,你废话可不可以不要这麽多?」
「……」
至此好像能肯定对方是音乐系的了,方尚良盯着塞在腊肠狗装里的手思考片刻,要用这种方式谈话也不是不行,不过……
「你先保证,你之後不会告诉任何人在这里看到我。」
「好。」回答意外地乾脆。
「尤其不可以告诉一个音乐系二年级、老是喜欢穿得一身黑的可ai男生。」
「……好。」
方尚良怀疑地眯起眼,「不行,我要找一个方法让你违约的时候会良心不安,这样我才能放心。」
他举起双手看了很久,最後尽力伸出右手的小指,朝对方挥了挥。
迟疑很久,反应才出来,「打gg?」
「嗯。」
「……幼稚。」那人哼了声,「我不想g你的手。」
「这是腊肠狗的手,不是我的。」方尚良镇定地说,「这明明就是一个好方法,你嫌幼稚就想个更好的出来。」
那人又沉默片刻,直到方尚良再度催促地挥了挥手,才把小指用力地g上来,压上拇指,强势地往前按,如此一阵子才把手收回。
方尚良r0u了r0u自己的手指。好一个言语跟肢t都火爆的家伙。
「为什麽心情不好?」
「可能是因为这套衣服的关系,你有看到它发生过什麽事吗?」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打你。」
「g嘛啦!动不动就想动粗。」
「先想想别人问你问题的时候你该不该这样随便回应吧?」
被斥责了。方尚良不太开心,明明这也真的是令他心烦的理由。
「不然你自己闻闻看。」他把手举起来,结果那个人一点都不想理他。他放回膝上,含糊地说:「反正每个人偶尔都会对生活感到苦闷吧。」
「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