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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传说这样说。

唐家无义。所以普世黎民,皆为其生。

宋家无礼。所以欺民弃子,理所当然。

元家无法。所以天理地律,一切浮华。

夏家无道。所以昊天之下,唯其独尊。

这样的传说传啊传,传过几百几十年。

谁也不知道,他们都自以为守着一个大秘密。

四家王朝都有一个共同的秘密。

那就是他们从未有过第九代。

以九为轮回,每到第九代,离奇的。第九代的继承者总是会消失。

「这个孩子,权倾四家。」老人这样说,看着自已的血亲在泥地上趴伏前进。扭曲的脚踝拖在泥地上。

权倾四家的孩子不哭不闹,睁着流不出眼泪的眼睛看自己的爷爷。

「怎麽会杀不si呢?」老人弯下腰,抱起孩子。一岁多的孩子安安静静,「爷爷的心肝呦,怎麽就杀不si你这孽子呢?」

一手捏上婴儿软neng的脸颊,老人好玩似的逗弄怎麽也不会笑的孩子,「小弃仔,你倒是告诉爷爷啊,你要怎麽样才会si啊?」

婴儿当然不会回答。眨了两下水灵的眼。大大的眼里,似乎藏一潭池水在里面。池水倒映斑驳灿烂的星空,残缺不全的星子挂在池底飞不上天去。

「对啦!」老人像是想到什麽,一下子放开手。婴儿的表情一瞬间的惊恐,接着跌落地面。

「哎,摔疼啦?真是抱歉啊。」老人走了两步回头,慈祥的微笑安抚。「多亏了咱聪明的小弃仔,爷爷想到方法可以杀掉你啦!」

小弃仔茫然一脸,似乎知道自己可以解脱,跟着开心的笑了。无牙的嘴里是被刮出伤口的舌头。

小孩饿,只能吃石头。石头吃一吃,不小心就受伤了。

「等着啊,爷爷马上回来。」

小娃坐在冷冰的地窖底,看着遥不可及的地面。

咧嘴笑了,毫无机质,天真无邪。

半小时候。

si猫挂树头。

si狗放水流。

si婴扔竹篓。

这婴儿,怎麽也杀不si。

一处暗室,几人对着地上的孩子发愁,孩子大概三四岁,睁圆一双水灵的眼睛,不哭不闹,直盯着前面几人。

「当初让小姐打掉,起码孩子能少受一点苦。」有人说,王家规矩,第九代长子无论男nv,必si无疑,打掉的也算,谁知那母亲不知是ai子心切还是恨子入骨,偏要生下来,让这孩子活受罪。

才一岁多的年龄,就被自己爷爷放进竹笼放水流,说是要si狗放水流。天知道,为什麽又被救走,辗转才回到他们自家处理。

回来的孩子本来是会哭会笑的,不过一看到这个地窖,又是瓷娃娃一个。安静的不哭不闹,自动自发的坐上那张si了无数九代囝仔的木椅子。

水灵的眼珠子里藏着满满的不屑。

多大的孩子。

「谁让他权倾四家呢。」有人叹息。

「躲不去的劫难,就算是千古帝王也只能害怕天命。」

一室沉默,光0的孩子不哭,只问:「到底,为什麽,要杀我?」

稚neng的嗓音,没有稚neng的语气。小孩儿问着最可怕的问题。

然而没有人能回答。

「喂,别恨我啊。」最後,有人站起来,靠近那孩子。

孩子终於出现一丝恐惧眼神,接着被抓住,一针一线,看自己的嘴巴耳朵鼻子眼睛被缝上。

痛得要si。b被剥皮那一次还要痛。

小孩已经快要麻木,都感觉不出来到底痛是哪种痛。

心痛身t痛。反正都一样。

小孩不敢哭,一哭,铁丝就要缠进r0u里。

在场几人只是看着,叹口气,最後一个个离开。

「谁都不要让人知道,夏家有个弃子。」

奔走相告,夏家si守着王座,俯视众生,藏着千百年来祖宗避无可避的警告。

——九代无道,弃子成王。

「齐契!」店长怒吼,看见白目店员终於千呼万唤si出来,背着破烂大背包飞奔进店里,赶上最後一秒拍照打卡,免得被店长拳打脚踢还要被扣薪。

「是,店长。」齐契店员微笑,换来店长的无人道重击,「是个p!你又差点迟到!」

店长一双绿se美眸燃烧熊熊杀气,让旁边的店员一号吱一声抱着物理课本去蹲厕所,很怕等等会听到店员二号被毁屍灭迹的声音。

「店长,时间抓得很刚好,没迟到。」齐契垂下眼帘,温柔辩解,绝不敢因为大学社团活动抛弃温柔t贴善解人意的店长。

不过人人都说店长无情,就算齐契再怎麽努力表示歉意,还是被店长无视送去的秋波,一把被抓起塞进更衣室准备换衣服上工。

虽然阿契店员的眼神真的很容易让人折服,但店长依旧不会屈就於阿契半生不熟的美人计。

「真是,不妩媚不娇柔,跟人学什麽美人计?」店长忿忿不平,阿契店员是他一年前捡进店里服劳役的奴隶二号,擅长所有店长懒得做不想做的事情,一身没鸟用的技能。遇到麻烦——譬如说店长的无理要求——像是救回店员一号跌落谷底的理科成绩,也只会轻轻应下来,不然也不会蠢到去跟别人演霸王别姬里的姬。

「可是你还是很满意阿契的吧?」柜台前,老顾客笑咪咪看穿店长百年心机,要不是很满意,也不会把人留在店里这麽久。

店长哼声,「这里专门收些破烂,没人要的弃子,社会上的败类,没有用处的垃圾。」阿契店员会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

才刚提到垃圾,店员二号终於换好衣服,含着百分之百眼药水成分的眼泪上工,可惜店长还是没有像想像中一样看在泪眼汪汪的阿契份上走过来00头聊表安慰。

「欢迎光临!」往门外招呼客人,店长很快认出来,是之前常常待在阿契店员身边转的那几位,每天都来找阿契蹭吃蹭喝,一点良心都没有。

阿契店员看着熟面孔微笑,没办法,店长的咖啡是极品中的极品,甜点是神话中的神话,总是会引来不少客人光顾。

不过店长从来不让认识的朋友来店打折,店长至高,店员无上。谁敢看店员二号好欺负就攀关系,绝对被店长丢洗衣机,滚筒式的。

「对不起,我们没有打折呢。」店员二号很乖,坚持不让朋友们进洗衣机,「不过我们下礼拜有五个人打卡送小饼乾的活动,要来喔。」

店长挑眉,假装自己知道下礼拜有活动。

老顾客啧啧称奇,不知道有几百年没见过店长为了生计打拼,活动?店长早在百年前店面支离破碎後就不办了,啊不,夸饰了,没有几百年,也不是支离破碎,只是四分五裂而已。

「你居然会办活动!」客人眼中闪亮亮,换来店长一个大白眼,「不是我。」是那个店员自作主张。

「店长,就算你再想说契仔是垃圾,会帮你办活动的也只有这一个吧。」老顾客笑得开心,但是店长心情不美丽,把一盘阿契店员的自制饼乾塞进客人嘴里充当封口费。

「我只是给那家伙一个练习经营的机会。」店长哼声,看着阿契店员在店内任劳任怨,面对店长大人的剥削,依旧贤慧的出卖劳力。

老顾客嘴里咬着甜而不腻的饼乾,笑眯眯地看着忙碌的店员。

啊,要是可以,真想娶回家。

「这个真不错。」无视店长口是心非的辩解,老顾客拿着阿契店员第四四四号试作品吃的很欢。

「原价一百,打折八十。」店长冷冷回应,老顾客笑容浅浅,看穿一切。

「成本只有二十吧。」阿契店员真是黑心。

没错,黑心。店长的店里,除去掉店长,就属阿契店员心肝最黑。但纵使心黑,但就是有人会买帐,因为阿契店员有能耐,能把平价食材加工成天价美食,每天店长开店门放阿契敲诈……不是,是招呼客人,接着就能安稳坐在柜台後看柔情似水的阿契店员黑遍整家店,用活动x1引客人,再不动声se推销产品,最後温声请求打卡引来更多心甘情愿被骗到脱k的顾客。

妈的,心超黑。

偏偏这麽一个心黑的店员二号总是在活动结束之後感激地看着至高无上的店长,说:「幸好有店长盛世美颜。」把所有顾客荷包空荡的罪过都不要脸地推到他身上。

店长只好一次又一次告诉白痴店员,店内荣光是一人铸就,不是只有分工合作才能成就大事,「像你,阿契,你注定要自己成就大业。」

「店长,饼乾好吃吗?」暂时没客人,店员二号坐到老顾客旁边,「千年教授觉得呢?」

「黑si了。」店长不小心说出真心话,他绝对没看错,刚刚阿契店员似乎因为良心不安把手里的千元帐单偷偷去掉零头。

「嗯,很好吃。」千年老顾客微笑称赞,千年不是活千年,而是他就叫做千年,每次来都有店长提供特调n茶和店员二号的无良饼乾。

阿契店员被称赞,心花怒放。

「店长,下礼拜的活动……」阿契店员想请示天意。

「你自己看着办。」店长不负责任,把工作放给店员打拼,自己走进厨房,算算时间,是高中放学,是时候放饭了。

阿契店员也不在意,早就习惯处理店长的烂摊子,也喜欢店长嘴里念东念西但还是放手让着小店员乱ga0。不过一开始最常出现的状况,还是阿契店员不小心ga0砸活动,店长只好气急败坏地出来收拾善後,一边对着阿契店员说:阿契,做人不能太好心。

有时候阿契真的会觉得,说不定他们说的黑心,就是继承自店长那里。

阿契开心地哼着小调,是自创的儿歌:「山很高、水很长,最美的是隔水一方。虞姬虞姬,力拔山兮。唉呦唉呦,霸王只想母j带小j。」

千年微笑,看年轻学子在店里找到栖身之所。记得一年前刚看见阿契,满眼旁徨、满身风霜,人世游离找不到方向,脆弱的肩膀扛起虚无飘渺的人生,自己作为自己人生的避风港,刮风下雨也只有自己能挡。

「阿契,你今天演的戏真好。」千年教授说,今天阿契的社团演练,他有悄悄看上一眼。

阿契一身朴拙衣裳,却演出无上风采,虽然说是戏,千年却看见了戏中真情。

阿契店员眨眨眼,笑容有些腼腆,「谢谢教授。」阿契生来没什麽兴趣,本想着入了大学,就安安静静过完四年,没想到被拉入社团,从此开始忙碌人生。

从一开始的打杂演到虞姬,阿契真是始料未及。

「不过啊,我看你,其实不太适合虞姬呢。」千年教授啜饮杯中n茶,完美的b例是只有店长才有的味道。

虞姬虞姬、力拔山兮。

阿契店员一步一踏中带着娇柔妩媚,但却踩出了饰演霸王也踩不出的王霸。

说是不适合呢,阿契店员的虞姬的确真能演入人心。说是适合呢,却隐隐觉得那场邬江诀别是霸王别霸王,没有美人诀别,只有霸王深情款款看着回不去的江山。

阿契店员微笑,「适不适合都无妨。」阿契不介意,只要大家看的开心就好了,「总要有人来演演虞姬。」

阿契店员就是这样满身柔和,水一般,悄悄接纳所有要求。

千年教授突然明白为什麽店长总是说阿契是个笨蛋。

正当千年还想多说什麽,门那边传来铃声,叮叮当当,店长亲手挂上的门铃发出清脆声响。

「欢迎光临!」店员一号正在为了物理成绩焦头烂额,身为店内店员二号,阿契店员马上端起托盘招呼客人,「宋词!晚安!」

千年教授没看错,店员二号眼神一亮,对着刚进门的少年喊。

来的那少年一身高中制服,原本洁白的布料上黑黑灰灰的,x前绣着学号姓名。

「晚安。」略略打了招呼,少年在角落坐下。

「怎麽又把自己ga0成这样?」店长在後面厨房支使厨师把晚餐张罗齐全,听见前方店面有动静,探头出来就看见脏兮兮的小朋友,「契,店门关了,吃饭。」只把目光停留在白制服上的尘土一瞬间,店长一脸云淡风轻让阿契店员关了店门准备放饭。

阿契店员应了声好,没有把千年赶走,大家都是来蹭饭的,民以食为天,店长根本是他们的天。

「宋词,晚安。」千年教授放下空了的n茶杯,就算餐前喝了再多n茶,正餐时间他依旧可以要求再多一份,阿契店员不只一次怀疑千年教授可能有三个或四个胃,不符合人t工学。

「晚安。」依旧是淡漠地打了招呼,千年教授微微笑,不怎麽在意。

这少年叫做宋词,单名一字词,是店长包养的小朋友,和店员一号一样,都是有家归不得的小孩,每天放学就来吃点心,後来就连晚餐一起吃了。不知道为什麽,看他身上总是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阿契店员倒是很习惯,从柜台底下拿出专门为宋词小朋友准备的粉红se医疗箱,上面还用店员一号飘逸悠扬的字t写上宋词两个字,完完全全只属於宋词。

「宋词,你想要粉红se的ok绷还是粉蓝se的?」「正常的颜se。」宋词小朋友很冷淡,非常不擅长应付阿契这样的好人。

阿契店员弯腰低头,毫不犹豫半跪地面,执起宋词小朋友一只脚,卷起k管、褪去鞋袜,在宋词小朋友惊慌的目光下处理起小朋友以为没人会发现的伤口。

「你、你放下,我自己来。」宋词小朋友很惶恐,只见阿契店员抬头微笑,柔情似水,半生不熟的美人计把少年宋词唬的忘了挣扎,被店员包紮成东一块纱布西一块纱布的破布娃娃。

想想那些伤,不是被打的,是被烫的。真让人心疼。

阿契想着,表情仍旧温和,没有让人知道心头万千思绪。

「你最近是遇到谁了?」帮着厨师大大把餐桌整理好,店长顺口问了一句,上次宋词小朋友被包紮成木乃伊,就是因为遇上了不该遇见的人。

但是宋词只是摇摇头,不想说话,小心翼翼守着自己的秘密,以为自己瘦弱的臂膀可以挡住破碎心房,不知道在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店长眯了眼,最後还是没有多问什麽,反正多的是方法可以解决问题。

店内的晚餐时间,店长带头,加上两个店员、一个厨师以及两位客人,围在桌子边,充满家庭温暖,阿契店员却突然起身向店长请罪,说要赶场去下一摊。

「嗯?」店长不意外,让厨师打包好食物塞进店员的破包里,「这麽缺钱?」

他以为他给的已经很够了。

阿契店员腼腆微笑,「上大学,要很多钱。」阿契是个大学生,却已经自力更生,自己帮自己缴了十年的学费,「啊,教授,明天可不可以别点名?」看向优雅开吃的千年教授,阿契店员努力攀关系搏交情,拜托教授多给一点时间赚学费。

阿契店员苦苦哀求,终於换来教授点头说好,「但是期末报告要多交十万字喔。」

阿契店员感恩戴德,十万字,千年教授手下留情。

跟所有人打完招呼,阿契店员爽快换下店内制服,「宋词,要乖乖上学喔!」最後终究不忍心,回过头,温声叮嘱被霸凌的宋小词。

肯定不是错觉,店长确定自己看见缩在角落的宋小朋友很轻很轻地点了头。

踩上破烂脚踏车,阿契店员哼着歌,轻柔嗓音这样唱:「啦啦啦,天黑就回家,啦啦啦,被抛弃的小汪汪,小心遇上大野狼。」

卸下店员身分,阿契一路唱着歌。要去做点应该要做的事情,譬如说,帮忙宋词讨公道。

其实只要追着宋词小朋友来的朋友们不要跟到店长的店附近,阿契店员都不会想要去管,但是这个不一样。今天宋词小朋友後面跟着过来的,是一群永不放弃的小狗狗。

骑着车没有百公尺,差不多在离开店长视线范围的一瞬间,阿契马上被围堵,阿契店员装作满脸茫然,因为装的很像,就跟真的没两样。

「请问什麽事?」来者是客,阿契店员不会歧视这些只长肌r0u不长脑袋的青年。

啧啧,平平是青年,店长店里那个还乖多了,被人打了也不还手。

「你是齐契吗?」带头的是个金发青年,看看那个颜se,染料肯定很廉价。

真是的,会伤头皮啊。阿契店员多想现在就拉着金毛少年坐下来,教教他怎麽样保养自己的头皮。

「我是。」微微笑,阿契店员回答问题,「你们是宋词的朋友吗?」

「跟我们走一趟。」带头的金发青年摆出凶恶面孔,只是阿契从来不看长相,只看心,这麽凶,却还是b不上遇过的每个狼心狗肺。

阿契微笑,「好,去哪里?」一点也不忍心拒绝这些孩子。

「要是你不走,那个宋家的……什麽?」显然没想过阿契会答应,金发少年愣了愣。只见那个笑容浅浅g人心弦的美人微笑纠正他:「他叫宋词。」

「……那个宋词就会被我们……」「不是那个宋词,是宋词小可ai。」

轻声为宋小朋友正名,阿契店员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宋词真可ai。

「……宋词小可ai就会被我们……」「好好捧上天。」阿契没有一点愧疚让金发少年扭曲掉了原本想说的话。

「宋词小可ai就会被我们捧上天……」「太bang了。」阿契店员开心称赞,金发少年跟着露出笑容,太好了,被这个漂亮的美人称赞了。

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太对,金发少年就看见美人背影牵着脚踏车离去。

「那个……」他忍不住出口挽留美人。

「嗯?」回眸,阿契店员微笑,「叫我阿契吧。」店员二号喜欢被大家叫阿契,跟本名有关联又不会太脱离人群,感觉很亲民。

「阿、阿契……你去哪里?」说到这里,金发少年被同夥拍了一下,被拍出阿契营造出来的温柔乡,收起迷茫表情,恼羞瞪着阿契店员。

被店长喻为史上最半生不熟的美人计,阿契店员知道自己一双眼睛可以g走街上无数人的魂,无论是不是这样不学无术的团t行动小混混,通通拜倒在阿契眼神下。

「你、你给我过来!」金发少年底气不足,「我们老大……我们老大要找你算帐!」

「好啊!」笑靥如花,阿契店员想,被抓去见别人老大,不知道店长会不会生气。

隔天,千年教授踏进店内,不意外看见店长,拿着报纸,瞪着满眼无辜的店员二号。

「教授好!」店员一号打招呼,被店长巴回去,强制要店员一号专心。

「你昨天,又去做了什麽?」店长指着报纸,今天早上的内容是他们附近地区有团青少年被打的找不着东西南北。

阿契店员看了眼照片里哭的si去活来的青年,漂亮的眼睛眨了两下,「做了什麽?没做什麽啊?」阿契店员满眼无辜,但是店长知道,能把一团青年打到哭,只有前面这个看着人美心善的蛇蠍美人。

「你不是去打工吗?」店长头好痛,阿契店员什麽都好,就是有点我行我素……啊不,已经升格成唯我独尊的地步,「你……真是,把人打成这样,看你怎麽销案!」

「可是店长,我没有……」阿契店员温声说道,不急不慌辩解,眼神里只剩下无辜,「教授……」没办法,只好转头去跟千年教授求助。

但是千年柔声说,「阿契,不可以乱打人喔。」

「……好。」店长看着阿契店员委屈说了好,「可是店长,我真的没打人……」

忍不住强调了,阿契店员努力为自己平反,就店长的记忆里,阿契虽然有时候会说谎,但要是说没有,那就真的是没有,这次店员这麽坚持自己没打人,店长只好定定心神把小店员的辩护放在心上。

「你没打人?那好,谁打的?」店长好奇的还是这个问题。

阿契店员垂眸,沉默了两三秒,盯着报纸上的少年们好一会儿。

「店长,对不起。」阿契店员最终还是低头道歉,换来店长打在手心的两下教训。

「都说过人不能乱打!」店长苦口婆心,「你手脚断了怎麽帮我端盘子!」

要是换人来听店长说话,可能会嘤嘤两声投诉店长以利为天,不管店员si活,只是在阿契眼里重点不是店长要自己端盘子,而是店长担心店员手脚断去。

阿契店员内心无b感激,告诉店长,没关系,手脚断了都会爬过来给店长当廉价劳工。

店长瞪了店员二号一眼。

「阿契,你生来就不该趴伏在地!」

申请早退,阿契店员拎着水果礼盒要去医院赔罪,靠着店长的神秘情报网打听到了报纸上的少年们所在的医院,阿契跨上破烂脚踏车出发。

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被打成这样,他们的阿爸阿母肯定心痛。

骑了三十分钟总算到医院,阿契抹了一把额上汗水,停好宝贝脚踏车,拎着水果礼盒小跳步进医院,就算所有人都把自己当成神经病也没有关系,阿契从来不在乎别人怎麽看。

能活下来就是万幸,阿契认为自己活的方式不需要别人来指教。

对着柜台小护士笑一笑,谎称自己是家属,阿契顺利拿到探病许可权,还在上楼之前特别绕到儿童病房。

最ai软软nengneng的小朋友,抱起来左一个亲亲右一个抱抱,人间天堂。

走过熟悉的长廊,把医院当成後院,阿契马上找到病房,敲敲门,走进去,随即被一头金毛的小朋友泪眼汪汪的抱紧。

「阿契!」哭的si去活来,阿契环视整房青年,断手断脚,看的好心疼,放下礼盒,深深弯腰,郑重说声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昨天忍不住0了小金毛的头毛。」怎麽想,都是自己的问题。

阿契小时候接受过很多教育,其中有段时间,只要被阿契喜欢上的东西全都不得好si,譬如说阿猫阿狗还有小花,再加上整片花田。

因为阿契喜欢,所以通通被抹去。

曾经有人轻轻00阿契的脑袋,这样说:「契,就算再喜欢,也要藏心底。不要心痛也不要难过,你生来,就没资格去喜欢。」

但长大了的阿契还是藏不住自己对世界的眷恋,看那个金毛少年外表凶狠,内心软弱,才不小心表达了对弱者的怜惜,间接造成他们整团被打进医院——起码阿契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自己0了金毛少年的头,还跟金毛少年说话,被上天误以为喜欢小少年,所以少年们受伤,全都是阿契的错。

金毛青年阿路慌乱要阿契起来,昨天阿契人很好,虽然不知道为什麽,明明就走在去见老大的路上,半路却到了深夜小餐馆,但是阿契请他们吃热热的饭,还有一人三下00头,t验过这样的手足之情,任谁也回不去血雨飘摇的道义丛林。

「不是阿契的错……」阿路很慌,但阿契微笑看着他,早就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阿契重新直起身子,打开礼盒,大声宣布,「苹果有六颗,一人一颗!」说着,掏出刀子,低下头,细心开始削皮去籽。阿路红着脸,小声说他只是手断了,还可以帮忙削苹果。

阿契点头,把半盒苹果托付给少年。

阿路手很巧,阿契削一只兔子苹果,他可以雕一朵花,看的身边五个小夥伴惊呼连连,阿契微微笑,直说阿路好厉害,不过心里有y影,不敢00那头金毛。

「学校会教这个吗?」阿契昨天看了他们的制服,和某宋小朋友是同一间。

阿路摇头,说他有个姐姐当厨师,教他雕花煮菜,只是姐姐si了,只剩下nn在家里等他回家。

阿契轻应了声,原来失去之前,曾经也有过那样的家庭温暖。

苹果小花很快被扫乾净,阿契收拾好东西,随口问一句,「阿路,昨天,是你们把宋小词打成那样吗?」

背後沉默好久,才传来低低六声对不起,他们一群青少年,家里给不起温暖,老师也真心诚意放弃他们,他们只好在校园外的地方称兄道弟,给彼此一点破碎的手足情谊。

「阿契,对不起。」阿路说,声音在发抖,「大哥要我们欺负宋词,要他说出你在哪里。」

喔?阿契来了兴趣,原来是因为自己?「你们大哥要找我?」好奇地问,阿契不过就是一介凡人,怎麽会有人专程追着齐契两个字找过来?

六个少年点点头,换来阿契两下轻拍。

阿契这下子懂了,几个少年被阿契店员带去吃宵夜,没做好大哥交代的工作,所以被揍成这个样子。

「答应我,别再欺负他了。」想一想,阿契这样说,希望这些孩子可以听进去。

阿路低着脑袋,不敢看阿契,「阿契,你快走。」他推了阿契一下,「大哥应该快来了,你被发现就完蛋了。」

真是温柔的孩子。阿契感慨想着,要不是跟着那麽凶狠的大哥,说不定还能过的更好一些。

正想开口说什麽,那边房门突然传来声响,阿路六人大惊失se,就见阿契几个跨步到窗边,回眸一笑,「阿路乖,我就在外面。」说着,爽快俐落往窗外一翻,不见人影。

几个青年面面相觑,同时看向门口,另一个矮小少年就站在那里,杀气腾腾的眼睛瞪着他们。

「大哥。」大哥的心情看起来并不美丽,阿路只好带头认错,脑袋上还是被打了一巴掌,和阿契不同,他们大哥的掌心,一点都不温柔。

「我跟你们说了什麽!」少年稚气尚存,扯着嗓门吼着,阿契攀在窗外墙面听着,这个声音很熟悉,「好不容易你们说找到齐契了!又带去哪里?」

阿路等人没出声,房间只剩下「大哥」在怒吼,明明都只是正值青春的少年,阿契却怎麽也感受不到那gu年少天真……对了,似乎是叫做唐麟。

阿契左想右想,终於想起了声音主人的名字,姓唐、名麟。背後有一整个家族当靠山,在宋词的高中称王,规定大家叫他大哥。

阿契回想宋词小朋友每次去店长那里偶尔出现的闲话家常,拼凑出一点点宋小朋友的校园记事。

不是被打、就是被打,还有被打。

虽然宋小朋友说的很隐讳,但是阿契就是听的出来,搭配上宋词身上大小伤痕,完整事故现场在阿契脑中活生生上演。

唐麟还在吼,把自己当成校园里的大王。

阿契摇头,「年纪尚小,称王太早。」

唐麟真想扒了路子渊的皮。齐契、齐契,为什麽就是不把齐契带来给他?

纵使齐契这个名字往大街一放都能捞出一卡车男nv老少,但对他们唐家来说……对他唐麟来说,齐契这个名字一放,他是拚si都要捞出当中唯一一个与众不同的齐契。

「若要成王,必要契子。」十年前曾nn去世前,这样说了,只有他信,也只有他记得,想要成王,就要齐契,无论是他的命或是他的人,什麽都可以,只要有齐契。

他在那间破烂高中读书,在市井之间到处打探齐契这个名字。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叫做宋词的孤子口里听见「齐契」两个字。

像只没人要的狗,孤子在泥水里挣扎,他和他四处网罗来的兄弟们居高临下,俯视地面人渣,半天听不见求饶,只听到孤子小声喊着「齐契」。

当下唐麟心都沸了,齐契、齐契,能助他登上唐家主位的齐契。

唐麟挑出路子渊和他五个跟班,他们是兄弟,有难一起当,但是带不回齐契,他就要打断它们手脚。

「路啊,弟弟啊。」唐麟露出微笑,像个大哥,但总也有几分不像,只是阿路分不出来,在他十七年命里,几乎没尝过兄弟情深的滋味,大概跟来自姊姊的关ai不同,只隐约觉得,唐麟给他吃穿金钱,就算打si他了也是天经地义。

「你跟宋词同班。」唐麟说,「想办法问出齐契在哪里、住哪里、常去的地方、朋友、家人,全都要。」

阿路迟疑两秒,点头应是,唐麟用力哼声,「我未来,是要当王的。跟着我,就没人敢伤害你们。」

唐麟走後,阿契一个翻身再度回房里,二话不说先看阿路被打红的额头。

「你们大哥都是这样的啊。」阿契掏出伤药,r0u开瘀血。

「嗯。」阿路点头,不敢正眼看阿契,刚刚唐麟在房里说的,外头的阿契肯定都听到了。

头上的手好温柔,就像他si了两年的姐姐。

子渊,别再打架了。

「阿路,别打了。」

看着阿契,想起姐姐,阿路抱头痛哭。

走前,阿契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还有店长的店面位置,「别再欺负宋小词了。」他轻声说,「他是个好孩子,非常想上大学,想读书。」

阿路抹乾净泪水,好羡慕,宋词有这样一个关心他的人。

「阿契……你是宋词的谁……?」他好好奇,究竟是兄弟姊妹的哪一个?又或者是父母?怎麽可能?阿契看起来这麽年轻。

阿契微笑,「我什麽都不是,只是个阿契。」宋词跟他,除了同样身为人类,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是天公疼憨人,宋词那样努力活下去,我想,至少也要保他生活安定。」虽然这样子被学校孩子们sao扰的日子算不上平稳,但阿契的能力也是有极限。

至少、至少先别让他栽进世界险恶。

阿契垂眸,「而且,这也是我答应别人的事。」

有人跟阿契说,帮帮那些囝仔,他们那麽小,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没人要。

那天,阿契就决定了不要放着孤子哭,因为自己也曾尝过那样的滋味,那是如同天地背弃的一瞬,自己之於世间如同沙尘,随便一丢就会碎成砂土的心血,没有人能补全。

阿路看着阿契的表情带着怅然,後者却又马上咧开笑脸,「好了,把纸交给你们大哥吧,再去欺负小词,我会生气喔。」

六个少年拼命点头,看着美人背影离去。

「阿契!」猛地,阿路再度出声,阿契回眸,就见金发青年有些局促地看着自己。

「阿契,为什麽,这麽愿意帮宋词?」

阿路不信世上有无条件的ai心,但眼前正好有一颗,在阿契心口跳动。

「如果、如果我们早点遇见你……」是不是,也能多得到一点亲情温暖?

阿契微微笑。

「子渊,快睡吧。」

「阿契呢?」今天走进店门,没有看见店员二号身影,宋词皱了眉头问。

就算再想装作漫不经心、随口问起,店长只要头一撇就能看见小朋友手里捏着报纸裁下的一角,显然也是看见了报导。

「在医院。」店长的话说的不清不楚,用膝盖想也知道是故意的。

「在医院……?」宋小朋友对医院和阿契两个词特别敏感,对阿契加上医院更是敏感中的敏感,声音拔高了几度,眼神藏着点情绪,怎麽掩盖都是无用,毕竟漠不关心没有办法被完美演绎。

「对,在医院。」店长点头,藏在柜台後的眼神充满幸灾乐祸,宋小朋友面对谁都同样冷漠,逗弄小朋友是店长这段人生中的一大乐趣,要是再晚一点小朋友学聪明了,就玩不到了。

宋词小朋友被蒙在鼓里,报纸上报导着少年被打进医院的新闻,在宋小朋友的眼里、在他的世界里,能把几个少年打进医院的只有一个人——能把一群少年打进医院还只断手断脚的人选只有一个,这是只有阿契才有的温柔。

再加上昨天又被阿契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更让宋词连结起整段事情的始末。

阿契不高,身材瘦小纤细,只要看阿契一眼,就会觉得阿契b谁都还要适合被人温柔以待。

但阿契真的不像看起来的那样好欺负,宋词没见过阿契进医院,也没想过阿契会有进医院的一天。

「为什麽……」

宋词看起来面无表情,但就连店长也看见了他眼神里面的茫然。

店长看了小朋友一眼,没在宋词身上发现伤痕累累,满意的点了点头。今天没被欺负。

嗯……没被欺负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欺负他的人现在都在医院里。阿契还拿水果礼盒去关心。

「你在担心契?」店长挑眉。

「没有。」就见宋词小朋友彷佛回神一般,收起慌乱神se,又是满脸冷漠。

「你什麽时候才愿意和那傻子好好相处?」店长叹口气,纤细的指尖在金属算盘上拨拢珠子,发出清脆声响。明明是东方人的俊秀长相,却有对翠绿眼珠,就跟店长本人一样神秘。

「契对你还不够好吗?」店长一双绿se的眸子微微眯起,心头最大遗憾之一莫过於看不见阿契跟小朋友重修旧好。店员二号照顾宋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整家店的人们都看的出来,阿契都快把宋词当成自己的囝仔疼,就算宋词依旧冷漠,也是一样。

「这些年阿契怎麽样对你,整家店的人差不多都一清二楚。」而他们更加清楚的,是小朋友也想回应阿契,却总在回应的前一刻止步不前,彷佛自己拿了刀在自己跟阿契之间划出鸿g0u,想要老si不相往来,却总是会被阿契找回来。

店长自己就看过,有次阿契在店内偷懒,趴在桌上睡着了,宋词小朋友一进店门,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想要披到阿契身上,却在脱下外套之後迟迟不肯靠近熟睡的阿契。

最後外套没有披上去,宋词只代替阿契将阿契的工作做完,然後安安静静的,坐在阿契对面等着阿契醒过来。

那副画面,千年教授看的都要心痛,却也没人去破开他们之间的薄膜。

就像店长自己说的:「这是他们家务事。」

「不是……不是那个原因……」宋词恍然之间摇摇头,「那个傻子,打si都不要靠近我——」

叮铃。

宋词的话就到此为止。

店长翠绿的眸子跟宋词还有些恍惚的眼同时看向门口。

「店长、宋词!」是阿契,额上还带着点薄汗,一如往常向在场两人打招呼。

只不过宋词的表情更加惨白了。糟糕,被阿契听到了。

他是不想要阿契靠近自己,但他从未想过要伤阿契的心。

店长的眼珠里闪过一抹光,太bang了,有好戏看了。他这辈子还有个愿望,就是看一次阿契失魂落魄的模样,印象里,阿契一直都是那个温柔的样子,还没有见过那张面具失态过。

宋词知道阿契的听力有多好。况且,也就隔着一面玻璃,阿契会读唇语。

也就是说,阿契什麽都听到了。

宋词的心脏像被揪紧了一样,「阿契——」

「什麽事?」阿契嗯了声,好似什麽都没发生。

「我……」

「想喝茶吗?」阿契还是g着嘴角,用温和微笑面对宋词小朋友,但是语气里面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决。

——阿契不要宋词继续那个话题。

宋词压下本想说出口的辩解,阿契说到这个份上就是要他不要再继续提,提了也没用。

於是宋词压下了脸上一瞬间扭曲的表情,回复淡漠,回到自己的位置。

经过店长旁边时,店长给了阿契一个表情。

阿契眨眨眼,不用多问就明白店长眼中的讯息。

「结果呢?」晚上的店面继续营业,店长把不相g的小朋友都赶去睡觉——店员一号去睡店长房间,宋词小朋友回自己租屋处睡,厨师继续加班,而店员二号破天荒被店长留下来,叫到柜台後问话。

店长的店内晚上门铃声响,叮叮当当,阿契猜想,晚上招待的大概是自己看不见的客人,不然为什麽明明店门开开关关,却什麽人也没看到。

「他们都很好。」说到那群孩子,阿契的脸上洋溢着温柔的微笑,哪知道店长想要问的根本不是这个。

翻了个白眼,店长说:「哪家的对宋词下手?」自他认识宋词这几年,对宋词小朋友的身分非常之好奇,不然也不会有哪个高中生每天出门都被跟踪。更不会有哪个高中生游离街头。

还记得两年前一个傍晚,店长正准备关店门,却看见门口站了个满脸落魄的少年,少年身形单薄,满身是伤,一身白se衬衫灰灰脏脏。哪里也不去,就在他的店门口发呆。

他想了想,走过去,「喂。」

被这声喂吓得几乎是马上跳起来,少年惊恐的看着他,两三秒似乎是确定了不是自己在害怕的人,这才稍微缓和了情绪,「对不起,请问……」

「请问什麽?」挑眉,他尽量保持着温和的神态。

「请问、能不能给我一杯水。」少年小心祈求,好像他求的是什麽奇珍异宝。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人这麽瞧不起我,开口跟我索要东西居然只要一杯水?」当他是连餐饭都请不起的吝啬老板吗?

店长现在说到这件事,还是义愤填膺,好像宋词小朋友要拆了他店门一样气愤,吓得小朋友现在想喝水只敢跟厨师要。

「……」不过他当下没发作,只是原地鄙视了一把宋词小少年,「进来。」然後对着小朋友这样说,把人领进自己店门。

「坐着。」店长让小朋友在一个靠窗双人座位坐下,然後进厨房,跟厨师拿了碗,盛了一碗剩下的浓汤,在厨师沉默的目光下默默把碗递出去,看着厨师默默的把自己晚餐里的大片r0u排分出去。

嗯,看起来很澎湃。

店长自己很满意的点头,但是却不知道少年看到自己手上那碗东西被放到桌上时表情有多惊恐。

什麽?现在的水都是这麽高档的吗?这是水吗?

少年宋词当时是这麽想的,只是店长从来没有兴趣知道。

「那、那个。」宋词不敢动前面这碗热腾腾的浓汤,闻起来味道很好。

「嗯?」店长看了眼汤里的猪排,「啊,不吃猪r0u?」没关系,今天还有煮jr0u,jr0u总可以了?

「不、不是……」宋词不知道这个店长怎麽想的,「我没钱……」但是他知道他身无分文,一无所有。

没钱?

店长第一次听到这麽没有道理的藉口,没有钱就应该活该饿si路边吗?

「没钱?赚啊。」店长计算店内员工数量,足够再容纳一个无家可归的囝仔。

「我……」

「你有在上学吧?那就放学之後到我店里来,包晚餐。」店长说,厨师ai好掌厨,每次都多煮不少菜,店长又不想委屈自己吃隔夜菜,只好忍痛把厨师的作品分送给客人,厨师虽然面无表情,但感觉很失望,不过也不知悔改,每天还是照样煮很多。

「我……」

「不过我有个条件,要晚餐就要奖学金。」店长说,奖学金,多美好的一个词?把学费缴出去,总是要拿一点回来啊,不然怎麽对得起付出去的学费?最好是直接把学校挖空。

「那个、对不起……我没办法……」

「你功课不好?」店长挑眉,看这小孩眉清目秀身形单薄的,难不成还是t育健将?

「不是……」宋词在桌底的手指绞在一起,显示出现在他很不安,「我没有钱缴学费……被退学了。」

虽然国中还是义务,但这个国家就是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制度,各种因果牵连,原本应该要上学的孩子还是被踢出学校门外。

应该说,某些人、某些事,让这孩子不被保护在制度里面。

店长喔了声,「家暴专线?」

「……没用的。」宋词苦笑。

店长应了声,「报警?」

不过问了也是白问,既然家暴专线不会接,报警大概也没鸟用。

看起来这个不是什麽简单的家暴或是贫寒,店长叹口气,把碗推到宋词前面,「那你只好在这里做工还钱了。」心中打好算盘,店长有的是办法让这小孩进到制度里面。

「欸……?」

宋词那天表情呆愣,但几天之後,他就知道,原来在法治之外、在既有制度之外,还有什麽东西在控制这一切。

「拿奖学金回来。」店长每天都这样对他说,还跟店里的厨师以及店员争着要签联络簿。

而那个吵着要签联络簿的,就是眼前的阿契。

不过……

店长有时候还是很纳闷,学费本来是想自己解决,不过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把户头转到另一个隐密的帐号,店长原本想去追查源头,但是观察之後发现那个自愿要付学费的帐号好像也没有要g嘛,於是摆摆手省掉一笔小孩的学费,只在每个月发工资给宋词的时候再把其中一点汇回去。

这一来一往,就是三年。

「哪家的?」阿契抓抓脑袋,店长一看就知道是在装傻。

「阿契?」店长挑眉,意思是要店员不要说谎,他看的出来,「宋词背後有什麽势力庞大的东西,是人都看的出来。」虽然势力庞大,但是显然宋词依旧是那个势力当中的弃子,而在店长的岁月里看过太多了,被势力强大的当作弃子,只有两个选项,一个是就地解决掉、一个是留着等着被解决掉。

「……唐家。」阿契说。既然店长都说话了,那阿契也只能招,虽然自己也是用猜的,不过直觉可以让阿契猜的不离十。

唐麟,唐家人,外在看起来是这麽回事,台面底下就不知道了。

「……唐?」店长皱眉头,这块土地上有三大家,唐家就是其中一家大家的,「唐家人要找宋词?」

「也不一定啊。」阿契小声说,世界上有太多可能,阿契总是会挑伤害最小的去相信。

店长耸肩,不予苟同,「你自己小心一点。」牵扯到那些家族,多半没什麽好事。阿契这个模样,虽然黑心黑肝,但最大的弱点是心埕以水铸就,这样柔软的心r0u,也能成为软肋,是这世界要不得的温柔。

「好,店长。」

叮铃。

午後的yan光照shej1n店内,阿契一个人坐在靠窗一个可以晒到太yan的角落,身边堆叠着几叠资料,抱着店长出借的电脑,劈哩啪啦敲响键盘,期初就开始为了期末报告而努力。

今天店长临时有事出门了,找来整个上午都闲闲没事的阿契店员看店,整间店除了後面的厨师,就只有阿契一个人。

阿契喜欢这间店,安宁祥和的氛围,热闹时热闹,安静时安静,一个不小心就会睡着,时间像在这里静止,不知不觉就待上一整天。

啊不过再想睡都不能睡,店长会生气。

「欢迎光临!」听到传来的门铃声,阿契放下手上的报告,站起身,准备招呼客人。

「请问需要什麽?」阿契端起职业级微笑,店内没有菜单,客人需要什麽,厨师都会想办法变出来,要是没有的话,那就下次再来。

「你就是齐契?」

但是回应阿契的不是菜名,而是阿契自己的名字。

阿契继续微笑,「是的。」看着这群人,人数众多,来头不小,应该就是来找碴的。

「你是唐麟吧?」阿契想也不用想,连猜都没猜,完全知道眼前这个矮了自己一个脑袋的是谁。

阿契看了几眼唐麟背後一群人,左看右看,大半都穿着和宋小朋友一样的校服,一看就知道唐家小弟弟的势力范围在哪里,就跟阿路他们六个一样,看起来凶神恶煞,但还是b不上阿契看过的狼心狗肺。

「我就是唐家唐麟。」唐麟小朋友语气里带着自信,是对自己家族的自信,盲目相信家是永远的避风港,也是永远的靠山,只要顶着唐家名号,就能在广袤世界为所yu为,「齐契,跟我走一趟。」

阿契看着有家可以骄傲的孩子。

真好,光是有一个家,唐麟就已经赢过自己一大半。

「走一趟?」

阿契听店长说过,有些人就是天生有自己独有的魅力,让人愿意将目光投去,或者脚步也跟着去,但这些人没可能在路边随随便便看到,就连当今上任的帝王,也只能说只有半生不熟的王家魅力。

——就跟你的美人计一样。

说着说着,店长又来嫌弃阿契半生不熟美人计。

总之,阿契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的唐麟,绝对不可能是那个会让人目光追随的人

充其量,就只能算是用势力跟金钱把人压的低头,再甚者,也不过是利用了现实的威力,没钱的孩子趋於现实向钱低头,没势的孩子向着势力靠拢,而唐麟,也只是正好将这两样东西握了点边角在手里。

「你们这样翘课,不好喔。」想了想,阿契决定还是先抛开唐麟一来就想把自己拐走的问题,首先告诉唐麟跟他背後的一群小朋友,现在是上课时间,不去上课等於浪费学费,听说现在政府补助学杂费,也等於进阶浪费了全国纳税人的税金。

唐麟眉头一挑,没想到刚刚那句跟我走换来的是对方一句要他们回去上课。

「你管我们好不好?再给你一次机会,是要自己跟我走,还是我们带你走?」这句话唐麟说的威胁x十足,由唐书来带走阿契,阿契不相信他们一群小朋友会让自己保持完好,肯定会变成破破烂烂的阿契被打包带走,然後回来的店长就会看着唱空城计的店门破口大骂。

「对不起,我不能走。」想一想店长暴怒的模样,虽然依旧是盛世美颜,但是光是用想的阿契就彷佛能听见好听的嗓音在耳边大吼着:「阿契!」

抖了两抖,天啊,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阿契摆出带着真诚歉意的微笑,「我还要顾店。」阿契说,除了不想要店长回来大发雷霆把阿契丢进滚筒洗衣机泄愤之外,阿契也不想要让一群少年因为绑架罪嫌被移送少年法庭,他们一群孩子,现在还只是小打小闹,只要路途走得回来,都还有大好前程,虽然现在的环境没办法让他们光辉璀璨,吃苦也不一定能有收获,但是起码曾经毫无用处的努力活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求温饱自甘堕落。

唐麟眉头皱起,突然发现眼前的阿契好像不是一般人,脑回路跟其他平民老百姓一点都不像,每次当他带着几十个跟班一起去「讲理」,那些小老百姓一定会听话,没有谁可以像前面这个家伙一样,站在原地跟他们说:「去上课。」

「顾什麽店?」唐麟左右看了看,g起嘴角,在他眼里没有店。

要顾店?

没有店,就不用顾店了吧?

阿契还在原地微笑,被店长训练得很好,就算今天刮风下雨大地震,也要固守店面哪里都不准去。

「拆掉。」唐麟y是把自己的嗓音压低,想伪装成威严,但阿契只听得出孩子对这世界的防备。

笑,再继续笑啊,拆了你的店,看你怎麽笑。

唐麟看着齐契,脸上g起恶质的笑,「没有店了,走吧。」

齐契还是在原地,看着唐麟背後的人群散开。手探向店内桌椅准备要砸,每个孩子的目光都看向唐麟,等着唐书一声令下将桌椅掀翻,这是一群小朋友所能做出的最激烈的抗议。

对阿契来说,这些都只不过是小孩子闹别扭的反应,哄哄就会好。

不过、可不能真的砸店呀。

齐契记得店长说过,店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什麽都可以毁了,只有店不能毁。

不过这也是为什麽阿契会把店内的地址交给阿路。

「店还在呢。」齐契微笑,一点都不担忧。

「再继续嘴y。」唐麟冷哼一声,率先抓起离自己最近的椅子准备砸向阿契,「——咦?」

纹丝不动。

唐麟愣住了,手里还抓着椅背横条,但却怎麽也提不起来。

这是固定住了?

不、不是。

唐麟的脸se大变,抬起头看向老神在在的阿契。他背对着自己带来的一g小弟,所以看不见,在他背後的所有人,气势都有些萎了。

他们砸店什麽都没带,看准的就是这家店里有桌椅,掀个一两桌,任谁都会害怕。

但是现在,他们手底的桌椅掀不起,他们也只是一群翘课的少年。

「原木的,重吧?」阿契店员用笑容迎接客人,店长店里的东西都真材实料,每张椅子每张桌子都是原木制造,重量很重,不是一个少年单手可以提起的重量,店长店里的店员们都经过长期的特训,已经可以用看似轻松的样子把椅子挪开好让客人们放心入座。

本来想砸店的计画被几张原木椅子打败,唐麟的脑袋糊成一团,其一是因为阿契的老神在在、其二是因为他突然发现,在这家店里,没有人会怕他。

平时只要他抱上唐家的名号,大家都会乖乖让位,就算不说话,也能看见来自眼神里的敬畏。

但在阿契的眼里,唐麟什麽都看不到,只看见了满满的、看着孩子一样的神情。

同情而怜悯。

唐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理解错误。但他的确在阿契的眼里看到了他最陌生的眼神。

阿契拿起托盘,缓步走向离自己最近的少年,不急不慌,就像在平时要替客人点餐一样,悠悠哉哉走过去。

很奇怪,明明就只是走路而已,唐书却感觉自己像在看一出大戏,一出只有齐契的戏,戏中齐契就是唯一,步伐安静、稳固,虽然这样子形容很奇怪,但是唐麟总觉得,齐契走过去,就如同蜿蜒的流水,轻巧的不留下任何足迹。

——好漂亮。

唐麟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脑子里迸出的想法有多神奇,这不是单纯的说一个nv孩子漂亮或是风景漂亮。

而是打从心底的认为这个人、太漂亮。

整家店没有人动,刚刚的血气方刚一下子平息在午後的yan光里,阿契的身影沐浴在光线之下,柔和的面部线条泛起笑容灿烂。

「谢谢光临。」

然後,四个字宛如吐息一般被轻巧吐出。

唐麟的眼睛蓦地睁大。

时间彷佛定格,阿契突然矮下身子,栖进第一个少年怀里。

完全静默无声。

唐麟视线里的他其中一个跟班就这麽安静的软倒在阿契肩膀上。

阿契仍旧是笑,温柔地将软倒下来的身子放到桌上,接着往第二个走去。

店长的店里采光良好,现在的阿契走在yan光里,身影明灭,有时隐没有时显露,第二个少年还在刚刚的冲击中未曾回神,看着阿契的容貌又失了神,连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跟着第一个倒下的同伴一起倒卧在店内的桌面。

在阿契走到第三个目标面前之前,少年们总算是回过神,就像店长说的,阿契的美人计半生不熟,半吊子而已,怎麽样也b不过真正的倾国倾城,能让人迷离失魂的地步,阿契永远也达不到。

不过就算美人计没了作用,阿契依旧没慌过,按着本来的步伐走向第三个。

既然没办法像处理前两个一样处理掉剩下的,阿契也只能微微笑,轻声说:「有点痛,对不起。」

「快、离开齐契!」唐麟果真是带头的,虽然没有领头的内涵,但起码有领头的架式,率先对彷若鬼魅的阿契作出回应。

太可怕,光只是走过去,就扫倒了两个人。

而从头到尾,从刚刚到现在,阿契一直都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一点也没把他们放在眼底。

唐麟看着阿契的眼神更加复杂,阿契的眼神藏着他熟悉的东西。

他身为唐家孩子,面对着与其他兄弟姊妹角逐家族地位的战争,他总是战战兢兢、他的父母也是同样,从未将他当作孩子养,只教他要强大。

「喀。」

但已经来不及了。

唐麟听过那种声音,只有在人骨断裂的时候才会听见的清脆声响,唐麟在打断阿路六人的手脚的时候就听的很熟悉了。绝对不会认错,这个店员将他手底的人的脚骨拗断了。

但这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并没有伴随着哀号。

阿契还架着那个被断脚的少年,那少年一头廉价红发,满脸惊恐,被阿契一个手刀往後颈敲下,连哀号的声音都没有就软倒在阿契细瘦的肩膀。

阿契依样画葫芦,把少年放到另一张桌上,准备过来对付剩下的几个。

「别、别靠近我!」其中一个金毛少年害怕大喊,怀中掏出折叠刀,刀尖对准阿契,指尖却不住发抖,一看就知道,就算少年手中的是真刀,不会使用也不过是把玩具。

「再靠过来就让你好看。」两个少年的另一个佯装镇定,摆出凶恶的表情,还往口袋里掏0什麽东西,「不要过来!」

阿契喔了声,目光温柔妩媚,这里是阿契的戏台,是阿契的地方,这些小朋友先闯进来,再告诉天下不要靠近?

这是什麽样的道理?

「对不起。」阿契仍旧是道歉,「真的很痛喔。」说着,迈步前进,什麽都无法阻止阿契的步伐往前进,阿契说要往前,那麽全天下都应该要夹道相迎,恭送阿契往自己的目标走。

两声清脆骨裂。

唐麟想起来,阿爸曾经告诉过他,机会不是给准备好的人,机会是准备给有能力的人。

他的跟班一点机会都没有只代表一件事。

那就是阿契b他自己想的还要有能力。

「现在剩你了。」阿契微笑,看着最後剩下来的唐麟小朋友,没有像前几个一样走过去解决,只是站在原地,「要不要跟我说说,为什麽把我当目标?」

唐麟恶狠狠地瞪着阿契,这个人看起来要休战的样子,身子却是挡在门口,没有给他退路。不着声se的表明了要是今天他不好好说完阿契想知道的答案,就别想出这间店的大门。

「你放心,我不会断你手脚。」阿契看小朋友紧抿着唇不说话,以为唐麟是在害怕,「你是唐家的小朋友,我不会对你怎麽样。」

唐家……「亏你还知道我是唐家人。」唐麟哼笑了声,唐家的名号虽然响亮,但也不是所有市井百姓都可以一眼认出唐家人,世间上姓唐的人太多了,而拥有大位的唐家也只有一个,真正有名的是在政界占有一席之地的几个,他们这些唐家里头的孩子,就像被世间抛弃了一样,背负着唐家的名号,却什麽都做不到。

「是,我知道。」阿契点点头,没有说自己其实很擅长认人,「跟其他大家族一样,唐宋元三家,都有自己的气质。」这种气质是什麽,阿契一时片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三家各有不同,也许是因为生来就b一般家庭多了一份自以为是的责任,这三家的孩子也都早熟的可怕。

譬如说唐麟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

「气质……?」唐麟越听越不对,「你到底是谁?为什麽……」为什麽、好像对他们三家很了解?

阿契听见唐麟问题,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是你要找我的吗?怎麽会问我我是谁?」

「你——」

「我是阿契。」阿契说,「这家店的员工。」

因为这家店的员工总是会一些神奇的小把戏,所以就算阿契知道怎麽快速断人脚骨也是理所当然,因为这也算是阿契份内的工作。

「我知道你找我有事,但我还是想问一问。为什麽要找宋词麻烦?」

「因为他叫了你的名字。」唐麟g起嘴角,佯装出来的老成,只不过是个学生,面对世界却不得已有自己的防备,阿契把这些都看在眼底。

「宋词叫了我的名字?」阿契一愣。

「那家伙是什麽人?你应该知道吧。」唐麟嘲讽的语气阿契听得出来,小朋友可能站的脚酸,往旁边桌上坐下,「一开始我欺负他,不过是因为他太弱。没想到後来从他的嘴巴里听到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若要成王,必要齐契。」唐麟突然说,「我本来以为,能助我成王的齐契是怎样伟大的货se,不过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就算不过如此,阿契还是撂倒你。

阿契喔了声,微笑辩解,「不好意思,我并没有办法助你成王。」就说了,唐麟的年纪小,还没看完人世间的黑心黑肝,贪yu也没有一个王那样的庞大,没有贪yu、没有动力,没有办法不择手段,只要心中仍有礼义廉耻,就没有办法成为一个好王。

再说,阿契也不过是个小店员,平凡又普通,跟王完全搭不上边,到底是哪方

妖魔鬼怪乱传,说一个阿契能把另一个平凡人变成顶天立地的王?

「你有。」不过唐麟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坚持着这麽说。

「我没有。」阿契仍旧温声重述。

「你不懂,说你有,你就是有。」

阿契笑了笑,「唐麟。」阿契嗓音温柔,轻声唤着唐麟名字让他再度失了神,「我说的无法,是因为你还没准备好。」阿契在想,唐麟小朋友大概是误会了,阿契不说谎,说无法就是无法。

「年纪尚小,称王太早。」

阿契说,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唐麟小朋友。

唐麟愣愣地让阿契靠近自己,鼻息都快要拍抚在脸上,那张秀丽面孔不似男也不像nv,b较像是天上谪仙,眼瞳之间像有深潭,映着天上繁星。隐晦的闪着光,但也同时离人世间好一段距离,不在尘世,也就只能俯首低头,为着不是屈服,而是为着怜悯人间。

「你还太年幼。」阿契说,这不是阿契自己想说的话,这是经过店长润饰的版本,「不清楚世间险恶,不明白人心繁杂,不懂帝王自有命,不是可以强求得来的,就算有了帝王命,也不一定有帝王运。」

阿契的嗓音如同轻y着千百年来败王的叹息,「唐麟,称王不是好事。」

唐麟的眼神在听到最後一句话时彷佛回神,「你错了。」他的眼神又恢复原本的防备,「只有称王,才能受万众景仰,受了万众景仰,才没有被踩到脚底的机会。」

唐麟推开阿契,跳下桌,头也不回的绕过阿契往外走。扔下了自己的一地跟班。

阿契没有去拦他,只是叹口气,「不要再去动宋词。」阿契说,知道唐麟有停下脚步,「宋词也不过是想活,没有那麽大志向,你什麽都不必担心。」

「哼。」唐麟的声音自背後传来,「你会後悔,後悔把那个家伙当成宝。」

阿契沉默,没有反驳。

阿契放在心间的东西,总是很快就被人看穿。

这也是为什麽店长总是称呼阿契为傻子。

叮叮当当。

唐麟走了。

留下一个阿契看着满店软倒的少年。

「唐家无义,果真不错。」

阿契摇摇头。

唐家无义,这句话要是放到外头来说,应该大部分人都能说的出口。

但之於唐家,他们无义是有原因,千百年来官场驰骋,唐家人的天x演化成了自己的模样,无义理,才能在政治场上得到自己要的,否则也不会选前选後判若两人,一切都是为了选票。

唐麟输的一败涂地,狼狈不堪,灰头土脸的离开阿契和那家莫名其妙的店。

他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只是这场,他输得颜面扫地。他从家族那边学到的,就是情势不对就跑,大方地逃,要是命留不下来,那麽就算有了面子也没有用,这是世间的道理,在命之前,尊严跟面子,都是垃圾。

巷口停着辆黑se轿车,唐麟一眼就认得了,那是他兄长的车,他在唐家排行老么,目前还是这代最小的孩子,头顶的兄姊各个凶残,想要在一群凶残的血亲之间杀出一条路,唐麟这些年来可谓活得辛苦。

但之所以他还能撑下去的原因,就是因为有这个兄长。因为有这个兄长在最底层啃泥,他才能踩着这兄长的背脊往前追赶前方的兄姊们。

而这个兄长,也就是唐家此代长子,唐师。

在唐家,唐师虽然说是长子,但若说唐麟是孤子,那麽唐师就是弃子,家中都传闻,要不是老爷子把唐师在大冷天从外头的垃圾桶抱回来,现在唐师大概已经不知道si在哪个边角旮旯。

而这个被抱回来的弃子也像是用完了此生运气,从此之後沦为唐家一群囝仔当中的最底层。

唐麟走过去,在车前停下来,贵为唐家孩子,说什麽也不要自己开门,非等人来服侍不可。

车窗摇下来,他那个卑微的大哥就坐在驾驶座上,黑发削短,看起来三十几了,一身昂贵西装伪装出的唐家气场,不笑的时候严肃的要si,不过也就那张脸能看,内里半点东西都没有,「阿麟?」

唐麟挑眉,看唐师那副样子,怎麽看都不像唐家人。

丢脸、无耻,为什麽还有脸待在这地方?

「开门。」唐麟指了指副驾驶座的门。把自己的大哥当成职业驾驶,心里就是把唐师当成可以使唤的下人,才不管对方是不是等等要将这几季的报表拿去给家中上层。

唐家长子与么子僵持了两秒钟,最後还是唐师叹口气,开门下车,给跑来找人闹事又颓然败退的么弟开门。卑躬屈膝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但起码能满足唐麟一点虚荣心。

「少爷,小心。」唐师低声说。拿自己掌心去挡唐麟的脑袋,怕自己么弟撞上车顶。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起码唐师完全知道这是泄愤,唐麟在跨进车门内时刻意往上撞去,把唐师的手撞的红了大片,大概等等会瘀青。

就算是这样,唐师也只是默默收回手,确定唐麟的头手四肢都在车内,安全带也系上,衣角也不会夹到,才将车门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关上。

唐师没有吭声,暗自握了握被撞痛了的手,唐宋元三家的规矩,长子就是垃圾,他们虽然不是自己决定要成为长子,但一切都是命,他既然是长子,那也就注定了垃圾的命运,没有si已经是万幸。

发动汽车之前,唐师又往唐麟狼狈逃出的地方看了一眼,只消一眼,就能知道唐麟刚刚不自量力的去了什麽地方。

「少爷。」唐师说,还是忍不住开口。

唐麟没有理他,不过唐师还是说下去,唐麟还只是唐家的孩子,涉世未深,能在校园内称王的程度只能得到角逐唐家主位的入场票,敢来这种地方,真是不要命。

「那家店的店长,是黑白两边都动不了的人,在各个领域都是元老级的人物。」唐师说,男人低沉的嗓音与压抑在喉头里的关怀在车内满溢,「这种地方你少来。」苦口婆心,就算他与唐麟只剩下同姓这层关联,他也想告诉这个么弟,别再来这种地方。里面的店长就算是唐家家主看到了也会头痛。

唐麟看着车窗外,冷笑,「也就你这种垃圾,怎麽可能会懂我要去做什麽?」

「你带着你同学一起来了,我有看到。」唐师说,方向盘转了个弯,不去看唐麟略微扭曲的表情。

唐麟带着他的同学来,但只有他一个出来,这说明了什麽?

这说明了剩下的人全都栽在店里了。

也就唐家无义,才能扔下那群信任唐书而跟着他走的跟班自己远走高飞。

「你不是去找店长的,所以也只能是找店内其他人了。」唐师说,他虽然身为几个孩子里头的底层,但是长年被唐家当成司机用,在驾驶座听着後头的唐家人聊天、讲公事、说闲话,很多小道消息唐师相信自己甚至b那群弟妹更加清楚。因为唐家人不把他当ren,他才有这样的待遇。

「那又怎样?」

「今天店长去参加会议了,不在……你去找了齐契?」唐师说,虽然是问句,但是答案已经呼之yu出。

唐麟没回答。

而跟这么弟相处了这麽久,唐师对唐麟的习惯很清楚,只要唐麟沉默不答,就代表他默认了。

「……你还相信那个传闻?」唐师问。么弟自几年前祖母过世,就没有亲人疼他了,对祖母说过的话特别上心也不是不可能。

唐麟没说话,把头转的更过去一点。

「谁都好,就是不要碰齐契。」唐师说,b刚刚的语气还要急,要说他告诫唐麟店长很危险,是因为这会为家族带来麻烦,那名店长的作风一向是不动声se在暗地c作,也许现在对唐麟没有做什麽,但难保在背後不会有什麽作为。

但齐契又不同了。

无论如何,都不要碰齐契。

「你就是这麽胆小,才会变成这副废人模样!」唐麟听不下去,心中一口在阿契手底败北的怨气一口气砸向自己无辜的大哥,「唐家为什麽会有你这样的废物!连区区一个店员都会害怕!」

唐师眨了眨眼,手上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这样的话他听多了,早就学会习惯,反正他在唐家生活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为了要讨好唐家。

他只是想要有个容身的地方,一个可以让他安心睡去的地方……也许再奢侈一点,求一个百年之後可以安然入土的宗祠。

「阿麟,真的不要去碰齐契。」唐师无视了唐麟口中所说的「废物、废人」,迳自苦口婆心的说道,唐家无义,不知道唐麟愿不愿意懂。

「齐契要若只是区区一个店员,你又何必狼狈逃跑?」

唐麟一噎,「这……这你不用管!」

「我必须要管!」唐师皱起眉头,「唐家不是让你玩王家游戏的地方——」

「不要因为你自己在烂泥里就想拉着我一起下去!」唐麟怒斥,唐师一个没注意,急踩下煞车,黑se轿车停在红灯前方。这让唐麟更加不屑。

连个红灯也要停,奉公守法的人只会沦为法律之下的牲畜。

唐麟还记得,幼年时候,他最ai跟着唐家长子到处乱跑,一颠一颠的,整个唐家没有人肯出借自己x襟,只有唐师愿意俯身抱他入怀中,x口温度,暖如炎火。

只是那时候的他,自然也不懂,为什麽其他兄姊总是在背後发出刺耳笑声。

记得是那次吧。

唐麟眯了眯眼,他那时三岁多,正黏着唐师的时候,有一日夜半恶梦惊醒,想找大哥,0索着到了记忆中唐师位在家中角落偏冷的地方,拉开门。

迎接他的却是满室血腥,还有手上提枪的错愕大哥。

唐麟打自那时就隐约知道,跟其他金贵的兄姊b起来,这个大哥很不一样。

对唐家囝仔来说,杀人放火不过小事,只是杀人是低贱中的低贱,唐师一个唐家长子,怎麽可以亲手去碰那些wuhui?

隔日,他夜半高烧,大概是被前一天的景况吓得不轻,烧不退,这个与众不同的大哥二话不说一把抱起他,开着车往医院去。

只是自那时候起,唐麟就再也未觉得唐师的x怀温暖过,不过低贱卑微一介仆从,何以有能得唐家么子青睐?

小少爷,莫傻,大少爷不过是唐家捡回苟延残喘的命。

小少爷,别像你大哥那样。

唐师?唐师不过是b起仆从多了姓名。

予其唐家姓氏已经是便宜他了。

他与唐师渐行渐远,唐师并未追上他,在他的底层做他的烂泥,唐麟想着,他不要永远被踩在地面。有一天,他也要那些所谓兄姊对着他跪拜,送他成为唐家家主。

「就算是烂泥,也是唐家的烂泥。」沉默片刻,唐师开口。

生是谁家人、si是谁家鬼,无用之人是粪土、si後亦无土。

唐宋元三家作为一个国家的三分主心骨,家族之事就是如此,能用就用,就算是废了——譬如说他自己,也会成为众人下属。

毕竟残疾的狼崽胜过狗,人也许不好使,但是血脉仍胜一筹。

「听我一回。」唐师低声说,唐家无义,不会顾及亲人情面,也没有道义可言,但曾经也有人皱起形状姣好的眉头,对着他说:「师,你是石头迸出来的唐悟空对吗?怎麽唐家无义,你却如此?」

唐麟紧闭着唇,半点声音都不出。

「年纪尚小,称王太早。」

唐麟的眸子微微瞠大。彷佛看见了第二个齐契。

宋词在班级里,看向空荡的几个位置,分别是唐麟跟他六个跟班,也就是路子渊那几个。

他一整天脑袋里想的都是唐麟为什麽没有来学校。

不是担心唐家子弟辍学,而是担心唐家子弟又离开校园去祸害人间,尤其是阿契,依照阿契的个x,说什麽都会打断他们手脚,然後店长又会生气,因为销案很麻烦。

路子渊他们宋词倒是不担心,毕竟已经被打断手脚送医院,再怎麽样,没有个两三天没办法出院。

随着学校放学钟声响起,宋词打了电话去店里,听见店长正在训斥店员二号的声音,阿契!你又打断人腿脚!店长、对不起!

嗯?打断人腿脚?为什麽打断人腿脚?有人去找阿契寻仇?唐麟?

宋词脑袋里转瞬过几个可能,随後,便听见店长凑近话筒,怎麽了?清冷的

嗓音是店长的招牌,听了这些年,宋词差不多习惯了。不像当初一个不小心就会觉得自己会被冻si。

「今天……图书馆要……」宋词低声说,像做错了事一样,毕竟店长就是给他工作又让他上学的人,自己却因为喜欢图书馆,所以自请离职,去赚图书馆的微薄工读费,真的有够不知好歹。

要去就去,早点过来吃晚餐。虽然宋词很在意,但显然店长一点都不介意,直接要宋词小朋友放手去做,句末还不忘提醒小朋友要记得回家吃饭。

没办法,宋词有过太多前科,可能是被丢弃的习惯了,总以为自己随时都会被丢弃,只要店长不表态、不要求,宋词就不会去吃晚餐,已经两年了,这个在店长眼中的坏习惯从来没有改掉过。

「谢谢店长!」宋词感激道谢,之於店长,他真的积欠太多,可能一辈子都还不完,「……那个……店长……」

怎麽?店长在另一头挑了眉,没少听过宋词这样支吾其词的话语,要户外教学了吗?店长猜想,每次跟钱有关的事情,宋词都特别心虚。没办法,宋词连户头都没有,店长曾经要替他开一个,却被宋词惊恐拒绝,说他要是把家当寄望在看不见的地方,就会被「他们」收走。

像那一次毕业旅行缴费时,还是店长接到班导师打来的电话,询问宋词是不是要参加,店长才发现原来那个傻子连着三年跟同学外出的机会都放弃了。

啧,幸好有他那个好老师。

「不、不是……」宋词吞了口口水,「契……还好吗?」

店长哼声,嘴角却忍俊不住g起笑容,这个小孩,总是藏不住自己万般心绪,明明只要打一通电话给阿契就可以得到答案的问题,偏偏要来问自己。

「不好,一点都不好。」店长说,「那个傻子,准备被我丢洗衣机。」

店长饶命!

背景音乐传来齐契店员的求饶声音,宋词才算放下心。

太好了,阿契没事。

放下手机,宋词收拾了寥寥几本课本,把今天老师发下的通知单从书页之间拿出来,抓在手心看了几遍,珍而重之地摺好放入背包夹层内,然後才走出教室往图书馆的方向去。

宋词认识唐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知道唐麟背後是多大的家族在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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