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
大学期间,程攸宁身边没缺过追求者,诸如大庭广众摆满玫瑰或者蜡烛之类大动干戈的表白阵仗都遇到过两三回,大抵是她的模样太过于柔软无害,又总是一副懵懵的神情,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只要用糖衣炮弹勾勒出深情,就能把她骗到手。
在两人日渐熟悉后,程攸宁就颇为无奈地倾诉过这个苦恼,比如说小组作业时同学殷勤地送奶茶送零食,社团聚会时学长抢着替她买单等等。
她还问过谢时颐:“学姐,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处理啊?”在她看来,作为校园风云人物的谢时颐,追求者肯定只多不少,应付这类尴尬场面想必是手到擒来。
“嗯?我有男朋友啊。”谢时颐正在回短信,说得时候头都没抬,轻描淡写的语气配合慢条斯理打字的动作,让这句看似脱口而出的发言显得无比真实。
程攸宁正在喝咖啡,她本以为谢时颐会给出一点中肯的建议,却没想到径直扯出了重磅炸弹,惊得她手猛地一抖,咖啡上的奶泡晃了晃,在她唇上滚出一圈奶渍,还沾了一点到鼻子上。
距离生病留宿那天已过去了个把月,那之后两人几乎每天都在聊天,周末也时常相约一起出门,程攸宁看谢时颐平时似乎总是独来独往,从不提起过恋情相关的事,自己也没有从其他人那听说过什么,便默认对方和自己一样还是单身状态,这下直接懵了。
那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冒犯了?平时总是找她会不会打扰她了?现在是在回男朋友的短信吗?
各种问题一并挤进脑子里,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了,胡思乱想之际,心底竟莫名卷起一股凉意,连指尖都似变得冰冰冷冷的,比那杯填满了冰块的卡布奇诺还要凉几分。
就在这时,她听到噗嗤一声笑,接着鼻子就被轻轻点了一下,她浑浑噩噩看向那根手指,瞥见指尖上沾了一点白,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那应是刚从自己鼻尖刮下来的,随后脑子缓缓转起来,等终于反应过来那是奶泡,脑子轰得一声,脸霎时涨得通红,连眼里都泛起几分热气,使劲低下头不敢看谢时颐,手忙脚乱去找纸巾擦脸。
“骗你的。”
正当脑子快被热气少断线时,轻飘飘几个字落入耳中。
“啊?”她捂着鼻子抬起眼。
滚圆的眼滚圆的瞳眸,呆呆的,特别像卡通里的小兔子,谢时颐忍不住又笑起来。
她当然是有过男朋友的,高中时候她就把好学生不该做的事都玩了个遍,只是无论是接受他人的热情还是故作认真地予以回馈,最终都只让她觉得索然无味,拿到保送资格后她就立刻提了分手,还装模作样告诉对方要以学业为重。
不过即便是分手后,她也常以这个理由来谢绝追求者,反正不点名道姓的话,是真是假根本无从分辨。
不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借口吗?她本还想补上这句,可不知怎么,这几个字只在舌尖转了几圈,就被她咽了回去。
那几个字像生了刺,单是想到,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她想象着程攸宁这么说的情形,不自觉皱了皱眉。
明明她自己常用这个借口,可让程攸宁也依样画葫芦,她就不大乐意了。
只是当时的她只隐隐察觉到了这份微妙的抵触,却没有细究抵触的源头,只当是这话题太无聊以及自己不喜欢被模仿所致。
这类烦恼在她看来确实有些太小儿科了,送礼物也好,帮忙买单也好,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接受与否都没什么影响,根本就不会成为她的烦恼。
大抵也只有程攸宁这种坚持无功不受禄等传统美德的好孩子,才会把这些当做需要认真对待的事。
——不愧是会把每封情书都好好收起来的人呢。
谢时颐想起偶然一次瞥见过的情书内容,险些难以克制翻上一个如假包换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