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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现在怎么办?到底要找什么借口把这事圆过去?说邮局的人记错了?学校能信吗?

不不不,就说她是写信给爸爸妈妈的。她爸爸妈妈都出去闯生活了,她想爸爸妈妈了,所以才写信的。

不等她酝酿好语言,陶老师突然间开了口:“我还以为是什么证据呢?就这?江海潮,你终于肯投稿了?早让你投,磨叽到现在。”

江海潮不知道陶老师为什么替自己打圆场,但她察觉到了陶老师递出的梯子,迅速打蛇随棍上:“我老觉得没修改到位,怕白浪费了邮票跟信封。哎呀,陶老师,你别说了,到现在都没消息,估计人家报纸不要。”

陶老师一派轻松的微笑:“你急什么,我上学时投稿,过了一个月才见报呢。不慌,慢慢来,就算不中,要是编辑老师回信指导你作文里存在的问题,你也能学着进步。”

仇老师看这对师生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起了写作文的事,气得直拍桌子:“你们别想蒙混过关,今天这事必须得给我个交代!”

“交代什么?”陶老师毫不客气,“你秦桧啊,莫须有就能定人的罪了?邮局是你家开的,学生去买邮票投稿成罪过了?”

“早不投晚不投,偏偏这个时候投?”

陶老师冷笑:“早不嫖晚不嫖,偏偏这个时候嫖?还是早晚都嫖了,刚好这趟被抓了?”

“陶爱玲!”

“仇伟民!”陶老师不甘示弱,“你哪来的脸搅得满城风雨,还把罪过往我学生头上套。好意思的很呢,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没做下作事,还怕被举报?有种你去找啊,欺负个小学生,你好有脸哦。也是,你这种人,要什么脸。我们的脸都跟着被丢光了,我娘家都晓得我们学校出了这种丑事。我都没脸讲。”

“好了好了。”坐在桌子后面跟背景板似的校长终于发话,“吵什么啊,还是老师呢。”

陶老师没好气:“出了这种事,今年先进没指望了,全校教职工的奖金谁发啊。”

“我们学校也拿不到先进。”

“起码没你,我们还有努力的空间。”

校长不得不再一次开口:“行了,别吵了。”他又看江海潮,“江海潮,你老实告诉我们,这信到底是不是你写的?你放心,写举报信本来就是法律赋予公民的权利,谁都能写。”

陶老师急忙开口:“校长——”

江海潮矢口否认:“不是,我才没这闲工夫呢。”

陶老师立刻附和:“就是,这小孩下课不是忙着琢磨奥数题就是看书背成语,才没心思听那些龌龊事。”

见仇老师又要变脸,她正色道,“仇伟民,我也劝你别再兴师动众了。你再这么闹腾下去,原本不知道还能写举报信的人全跑去写了怎么办?市里你能截下来,省里呢?中央呢?我不是看不起你,我晓得你家有背景有能耐,但是你家关系要真厉害到省里到中央,估计中心小学这座小庙也供不起你这尊大佛。已经够丢脸了啊,我上师范的同学都找我打听了,你非得闹的全市全省乃至全国人民都晓得你找小姐被抓了吗?”

这回校长站在了陶老师这边,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仇老师,陶老师说的在理。这个事情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天天挂在嘴边讲,开过年都没办法消停。行了啊,都回去上课吧,别闹情绪。”

仇老师恶狠狠地瞪了眼江海潮,显然,在他心中认定了她就是罪魁祸首。

陶老师抓着信,又从头看到尾,皱眉瞪他:“我看你是成心找茬,你好歹也是老师,就算不教语文,小孩子写的信跟大人写的信能一样吗?同样一件事,大人小孩描述起来都不一样。校长,你看看,你觉得这封信是一个10岁小孩能写出来的吗?”

仇老师反驳:“你自己也承认她作文写的很好。”

“小学生写的好和大学生写的好,能是一回事吗?你看看这封信的结构,还有里面使用的词语,整个语气,是小学生能写出来的?江海潮,你现在把魑魅魍魉4个字默写出来。”

江海潮满脸茫然:“老师,我没学过呀,我不会写。”

她是模仿一本反映80年代生活的小说上的举报信修修改改,写出了这封信,魑魅魍魉4个字也是照着上面抄的。现在她只记得4个鬼,鬼披着什么画皮?她真不知道。

陶老师的声音更加高了:“听到没有?你别听风就是雨,疑神疑鬼的。她要能写出这种举报信,她还上什么小学,直接上高中都没问题。”

校长又拿着举报信,从头到尾看了遍,最终还是劝仇老师:“好了好了,这事不好往大里闹。就此打住,都不要讲了。”

江海潮看仇老师愤愤不平的眼神(他哪儿来的脸?谁冤枉了他不成?),生怕他会迁怒海音,立刻当着校长的面强调:“你别找我妹妹麻烦啊,我没做就是没做。你要再找我妹妹麻烦,那我也写举报信,往省里往中央写。校长,你说的,写举报信是法律赋予我们每个公民的权利。我也是公民。”

校长被逼问到面前,只好点头:“对对对,是我讲的。仇老师,你好好上课吧。马上就是年底检查,谁再捅纰漏出来,我要他好看。”

江海潮装出一副“这是你们老师的事,跟我一个学生有什么关系”的姿态,相当坦然地跟在陶老师身后出了校长办公室。

两人一路走,快到教室门口时,左右无人之际,陶老师才突然冒出句:“这事不许再弄了,以后都不许。”

她看到举报信第一眼就明白仇老师的确没找错人,因为写举报信的信纸还是她拿给江海潮的,给她誊抄演讲稿用的。

江海潮垂着头,小声“嗯”了下,急冲冲跑回教室了。

等到她坐在位子上,后怕和愤怒才排山倒海般的涌来。她脑海中只有三个字: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色鬼嫖客都被公安抓了还能稳稳当当地干他的公办教师?凭什么举报信能送到被举报人手里?凭什么做坏事的反而咄咄逼人,像是判官一样定她的生死?

变成猴子了(捉虫)

卢艳艳看她沉着脸,吓得不轻,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教导主任喊你什么事啊?”

“没什么。”江海潮信口胡诌,“就是让我去市里小学时要注意形象,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

“哦。”卢艳艳明白了。

说实在的,换她是江海潮,她也会不得劲。怎么说呢,她知道“手拉手”活动里城里的小孩是好意,但她也有自尊心啊。手心向上本来就低人一等,然后老师还让她跟人哭穷,要她怎么说得出口。

卢艳艳同情地看着自己同桌:“这是好学生必须得承担的责任,你认了吧。”

江海潮呵呵:“这是穷学生必须要走的一趟,我认命。”

卢艳艳奇怪不已:“你为什么要这样讲?”

江海潮的心里像潜伏了一只兽,咆哮着,嘶咬着,她简直要原地爆炸。她找不到出路,一种诡异的她从未体会过的无力感充斥着她的整颗心脏。

她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间扭过头看卢艳艳:“你今天放学别回家了,去我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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