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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钟宁是一本无字字典。

钟宁,钟家老二,上有姐姐。从小在路边成长起来的小姑娘,田野中稀奇的小生物全部都被她写在她的小字典上,蚂蚁、迎春花、蚂蚱童真的小姑娘把自己的字典写得满满当当、五彩缤纷!

然而,钟宁在这本字典上划去的第一个词就是“吵架”以及它的引申义。

小时候,爸妈吵架,作为老二的钟宁就在旁边拉架:“不要吵啦!!”没有人在乎这个小娃娃的话,钟宁曾经无数次听见爸爸妈妈吼道“回屋去!”“去学习!”“小孩子家家管什么大人吵架!”

为什么不能管?我们是一个家庭啊,是因为我小吗?

钟宁在心底问了自己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书本上同样没有答案,时间太长了,次数也太多了,钟宁就拿着gy的橡皮把这个词擦掉了,橡皮虽然在纸面上划了一道痕,可好在它没有了。

童年太乱了,小小钟宁拿着以后的生活来填补安静。

这本字典上的字被钟宁,一点一点地擦掉,最后只剩下了学习。

钟宁学习成绩很好,高考那年,报了齐大的法学,成为一名法学生。

大一的某天,钟宁为任课的副教授写了一篇论文,副教授看后,十分欣赏钟宁,极力推荐钟宁去参加校级辩论赛,第一次钟宁拒绝了。

第二次,钟宁也拒绝了。

第三次,副教授便开始施压,钟宁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可是她问了副教授一个问题:“辩论的目的是什么?”

副教授看着短发的钟宁,以为她开窍了,淳淳教诲:“你的理论基础是不错的,参加辩论可以强化你的辩证思维,这对以后从业是有好处的。”

“不,我是说辩论赛的目的是什么,一方持一方观点,证明它是对的。”

“对,从简单逻辑上来讲,确实如此。”

“可是,简单的对错之争,实质就是吵架。”

副教授一时无言,过了片刻,才问钟宁:“法律人实践的第一课,就是吵架,为当事人吵赢,就是法律人的职责。你是可以这样定义辩论。”

“可我不喜欢吵架。”钟宁是个怪人,怪在她讲出来所有人在内心掩埋的真相,怪在没有人会拿出来说,因为所有人都认可这句话是对的,但是没有人会实实在在地做到,做到心平气和地过一生,这是所有人讳莫如深却众人皆知的秘密。

“你不喜欢吵架,为什么要报这个专业?”

“”

“每一个行外人,都喜欢问一个问题,律师是否会为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辩护,我在第一节课告诉过你们,杀人确罪大恶极,但是作为一个行为人本身,他还有其他权利是不容受侵犯的,他要为他犯的错付出代价,但是不是所有权利都要为这个错误,付出代价,法律保护被告本身其他的合法权益。钟宁,如果是你,你会为他辩护吗?”

“会。”

副教授欣慰地笑了,问道:“为什么?”

“律师在法庭上是假慈悲,下来是真虚伪。”

副教授一哽,郑重地对她说:“钟宁,你并不适合法学。”

钟宁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所以,她在大一快结束时,看到了学校的辅修专业招生通知,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天,最终报了计算机科学专业。

面对电脑讲c语言,钟宁觉得会很安静。

之后的大学生活,钟宁变得越来越忙碌,两个专业的课程叠加,以致于钟宁周六周天还在上课,直到有一次。

直到有一次,辅修专业的基础课老师,因为外出开会,却怕耽误教学进度,不得不提前加课,将计科1班与辅修班合堂上课。

钟宁总是提前来到大阶梯教室,以往总是寥寥几人,而那天,有五六个男生分坐了前后两排,凑在一起讨论事情,钟宁静悄悄地坐在他们的后排。

钟宁正在看书,前排的争吵声越来越大,钟宁也逐渐理顺了前排争吵的原因。

之前辅修班主任提过,学院正在准备编程大赛,有意愿的同学可以参加,辅修班的同学大多没有意愿,每天的课程都很满,谁有空去参加什么b赛。

而前排的男生正在谈论这件事,他们是一个小组,正在商量要不要帮同班的另一个小组。

钟宁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是奇葩,竟然要帮竞争对手。

执意要帮的那个男生,一口一个合作共赢,钟宁在后排听得都皱起了眉头。

突然,一个久未开口的男生讲话了:“那是他们的事,陈杰。”

名叫陈杰的那位男生突然发难:“秦子杭,都是一个班的,他们现在这个算法运行不了了,就不能继续下去了,反正我们这个算法早就写好了,稍微指点一下怎么了?就是几句话的事。”

“确实是几句话的事,但是后面确是两个小组生si的问题,一个班级最后只能出一个小组参加,我想你是清楚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组会输?你太不自信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组不会赢?再者,为什么他们小组会知道我们组的算法已经写好?你需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

“我们组不必为你夸下的海口而承担任何为共赢所要付出的代价。”

“更何况,我们从不是共赢,而是你si我活、我活你si的关系。”

五六个大男生都禁了声,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就是!”

其余的人也相起附和,这个争论半个小时的问题解决了。

这是钟宁第一印象中的秦子杭,头脑清醒,克制理x。

后来印象中的秦子杭,也会散发温暖,众人都嫌弃钟宁这本无字字典,因为它只是无字,而不是白纸。一张白纸随人如何拿捏都可以,但是一本厚厚的无字字典,往人身上一摔,便是淤青一片。

更何况,它已经被钟宁擦得皱皱巴巴,满目的划痕,令他人看来脏兮兮的,只有秦子杭会伸手按压这本字典,让它变得平整,让它以后好写字。

钟宁见秦子杭的最后一面,是钟宁去辅修办公室修改毕业论文,而秦子杭则是去放弃学校的保研名额。

钟宁记得秦子杭向自己祝贺:“恭喜你。”

钟宁却不记得自己对秦子杭讲了什么。

可谁能预料到,本来离别便是无期的人,时隔两年后,坐在你的对面,身旁还是他的妻子。

钟宁一如既往的短发,脱下了宽松的衬衫牛仔k,披上笔直的西装,这一切在秦子杭的眼里并无不同,钟宁jg心描绘的妆容好像被泼了一层卸妆水,洗尽铅华,却未俘佳君。

钟宁看着秦子杭无微不至地照顾江韵之,那个名校走出去的艺人。

三人落座后,很快服务员来到桌前。

钟宁询问对面两人:“喝点什么。”说完自己点了一杯冰美式。

江韵之喝不得那样刺激的饮品,看向对面钟宁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好意思地开口:“麻烦给我一杯水。”

服务员态度很好,微笑地记下。

秦子杭轻轻握了握江韵之的手,让她放松,自己同样点了一杯冰、美、式。

钟宁不经意看了几眼带着墨镜的江韵之,似是打量却并不失礼,谁也看不出这是一个律师对准当事人的观察,还是一个nv人对另一个nv人的审视。

转眼间钟宁收回视线,转身拿出自己查找的资料,开始办公事。

“在正式开始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江nv士。”

江韵之不自然地转头看向秦子杭,得到他的鼓励后,才默默点头:“好的。”

“昨天,秦子杭已经告诉我这事情了,大t的情况我也已经掌握了”钟宁顿了一下,看向秦子杭,又继续道,“我有几个细节需要确认。”

“一、那次你和周随的通话,是否存有录音?”

“没有。”

“二、是否有其他人在场,能够清晰听到你和他谈及的内容?”

“没有。”

“三、你是否单纯主观臆断周随在通话中,要挟你?”

“没不,是他有讲我的综艺和试镜,然后这两个都被撤下来了。”

“好,第四个问题,在酒店被要求停止录制时,是否有人在场?”

“这个有,我的助理、化妆师,和pd都在房间,而且那不停止录制,他们就没让我录,准备录的时候,就把我关在房间了。”

钟宁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江韵之,继续问道:“五、制片和你谈违约的时候,是否有人在场,或是你有录音、录像。”

江韵之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人,没有录音。”

“六、是否明确提及节目组要与你解约,因为你的违约。”

“他们只讲我违约,没有说要和我解约。”

“七、综艺合约一共签了几期。”

“六期,那次是第一期。”

钟宁做好笔记,点了点头:“我的问题结束了。”

钟宁在问江韵之的时候,秦子杭也一直在思考。

他相信钟宁的能力,所以第一时间想到了钟宁,联系了钟宁,听完钟宁的问题,他觉得钟宁应该会有b上诉更好的解决办法。

“怎么样,这件事情难办吗。”秦子杭拉紧江韵之的手,安抚她的紧张。

钟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思忖了一会,才告诉秦子杭:“并不好取证,原始证据没有保存好,传来证据的可信度也很低,所以不建议走法律程序。”

江韵之的心掉下深渊,握紧秦子杭的手,急忙问道:“那怎么办?还有别的办法吗?我是不是就这样了”

钟宁看着江韵之的失态,看着秦子杭俯首安慰,冷冰冰地讲:“还有法外空间。”

“嗯?”江韵之摘下墨镜,擦眼泪,听到钟宁的话愣住了。

“很简单,法无禁止即可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要挟住了周随,你就可以重新开工了。”

“那怎么才能要挟住他?”

钟宁听完眯起了眼睛,这种智商和秦子杭真是互补,钟宁收拾好工作本,朝抬了抬下巴:“这种算计人的活,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学霸,应该最清楚了吧。”

江韵之期待地转向秦子杭:“她说的你?”

秦子杭没回答江韵之,反而伸手和钟宁握了手:“希望法律顾问随时指点。”

钟宁看着秦子杭的微笑,也露出了笑容,回握:“合作愉快。”

三人道别,江韵之拉着秦子杭的手,问道:“你们俩有什么方法?怎么ga0得神神秘秘的?”

秦子杭单手cha兜,想要最简单的语言解释给江韵之,但是担心她太得意,所以只透露出半分:“意思是讲,如果周随也爆出绯闻,那么你就可以复工了。”

江韵之甩开秦子杭的手,自己大步往前走:“这种办法,就是你们刚才想出来里的?拜托,谁不知道啊,可是那是周随啊,顶流,你掰倒他哪有那么容易啊,我觉得你这个律师同学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啊,不过如此~”

秦子杭上前重新牵住江韵之的手,忠告她:“不要小看知识的力量。”

“哼!”江韵之小脸朝天,“百无一用是书生!”

娱乐圈似火也似冰。

江韵之服从公司的处理决定,带薪休假。

对此,秦子杭表示乐观:“现在能带薪休假的工作可不多了。”

可是,江韵之郁闷极了。

这哪是休假,分明就是变态地“冷藏”嘛!

她现在的身份虽不说大红,可是也不方便随意出行,每天只能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刷刷剧、睡睡觉。

甚至连做饭都不需要,每天早上秦子杭会把早餐做好,然后再去上班。江韵之起床后,早餐便被当成午餐。等到了晚上,自己随便做个水果沙拉。

至于秦子杭的晚餐都会在公司解决。

吃了几口水果,口中只有一gu子甜味,毫无食yu,江韵之索x不吃了。

上下两层的小公寓里,唯一发声的便是电视机,这欢天喜地的综艺效果,显得整个房间更加空落落。

江韵之呆了三天就受不了了,真的难以想象,秦子杭这一年多怎么过来的。

“唉!”

江韵之哀叹一声,一为自己颓废的生活,二为自己老公“996”式社畜人生。

现在晚上八点半,离秦子杭下班还有半个小时。

江韵之突发奇想,想去接秦子杭下班,顺便吃个宵夜!

美哉美哉!江韵之随手扒拉几下头发,找出肥大的冲锋衣穿上,带着口罩、帽子,随x地出门去了。

一出电梯,乍一呼x1到“夜生活”的气息,江韵之内心发出喟叹:“这才是年轻人的生活啊!”

小区周围方便的很啊!江韵之不费力地坐上出租车,前往post大楼。

在出租车上,司机看见江韵之一番遮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江韵之有些紧张,压下帽檐,本来打算给秦子杭一个惊喜,现在却担心自己不要遇上出租车惊吓。

马上打开微信,给秦子杭发了语音,为了壮胆。

“老公~我来接你下班啦~现在正在出租车上,我在大厅等你哦~”

“对了我发送位置给你哦~”

说完寥寥数语,江韵之的心才安下来。

偏头向窗外看去,五光十se的大楼外景,多迷人啊。

可谁会想到,这灯光后面有无数个社畜在加班啊!

这么一想,美感瞬间大打折扣。

江韵之不甘地收回目光,看到秦子杭的消息,笑容重新挂起。

秦子杭收到江韵之的消息确实很惊喜,惊喜过后,淡定地拒绝了同事的同行邀请。

在post工作的人中完全不涉及娱乐圈的人很少。不少大v、写手在post兼职,眼光犀利甚于狗仔。

毕竟狗仔日产很难,而这些大v日产浏览量10万+,秦子杭不能拿着江韵之的前途去赌同事情。

拖到最后,办公室只剩下秦子杭一人。

秦子杭这才施施然地乘电梯下楼。

而此时坐在大厅里的江韵之,看着时间,已经b下班时间晚了15分钟。

江韵之心疼自己老公,肯定又被拉着加班了。

秦子杭下了电梯,就看见江韵之愁眉苦脸地坐在会客区,以为她等烦了。

等走到江韵之面前,秦子杭主动开口:“我怕同事认出你,所以最后才下来的。”

还好不是加班,但在江韵之眼里这就是“资本主义薅社会主义羊毛”嘛!

江韵之搂住秦子杭的胳膊,掺杂着心疼,劝他:“老公,你要不要换个工作?”

“你喜欢这个工作吗?”

“不喜欢就不要为难自己啦!”

“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喜欢的工作”不要为了我,被困在这里。

秦子杭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是不急于一时,“以后再说。”

稍微帮江韵之整理一下口罩,秦子杭牵着她来到地下停车场。

匆匆掠影,光怪陆离的夜景被留在身后。

江韵之打开车载音响,此刻需要一首音乐,镂刻住这一刻。

江韵之和秦子杭已经好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了,这样安然地坐在一辆车上,不用拼命挤压时间,不用三言两语交代近况,不用来去匆匆,也不用为了遮掩而装作陌生人。这样全身心放松的时光好像被拦在大学校园内,一堑百年校门生生将莘莘学子最纯然的本x全部剥走,好像告诉踏出校门的学子们:“就算怀念,也别回头。”

真的是因为离开校园了吗?

毕业两年了,江韵之很少回忆大学时光了,可是最近却频频想起,人在遭遇困难的时候最容易想起最美好的时光,是真的么?

原以为毕业已经很多年了,其实才两年。

两年说长么?不长,秦子杭的同学钟宁还未研究生毕业,正在实习。

两年短么?也不短,自己拍了几部网剧,开始接触综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的自己会在录制综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还会参加大ip的试镜。

江韵之看向旁边的秦子杭,这两年,对于秦子杭来说长么?

应该是长的吧,每天“996”,总会感觉累吧。

如果如果他没有放弃保研,是不是会像钟宁一样,还住在校园里,还在图书馆里,还在实验室里,甚至会去实习,或者考虑留校问题,好像都b现在的状态要好

江韵之怔怔看着秦子杭,好像看见他笑了一下。

心中的话不知不觉问出口,喃喃:“如果,你没有放弃保研的话,现在会g嘛?”

前方红灯亮起,车子慢慢停下,汽车长龙慢慢停滞下来,无数亮起的尾灯昭示着长夜的拥挤。

在这方静谧的空间里,秦子杭腾出手握住了江韵之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骨,缓缓地说:“总不会像现在这样握着你的手。”

江韵之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下意识地紧了紧,换来的是秦子杭的再用力。

两人好像在“较劲”,用力地证明“我们在一起”“我/你还陪着你”

还好,我们还相互陪伴。

前方的车辆开始移动,交握的双手暂时分离。

江韵之“吃夜宵”突发奇想只实行了一次。

因为她发现秦子杭变得越来越忙,不仅加班时间晚了许多,而且在休息日也有很多工作要忙,完全不着家。

江韵之自己也不便经常出行,每次出门,自己都要戴口罩、戴帽子、戴墨镜、穿一些宽大的衣服,这一通下来,江韵之感觉自己还没出门就已闷出了一身的汗。

放弃乔装,自己只好窝在家里无所事事。

这样一窝,就窝到了冬天。

窝到第一月的时候,江韵之担心自己减少曝光度,肯定会影响自己的行程的,反过来一想,就觉得自己想多了。

自己已经没有行程了,还会有什么曝光度啊。

第二个月,江韵之担心自己的经纪人忘了自己这个人,讨好地向经纪人询问事情的进展,只得到了三个字:【再等着】

没有标点符号般的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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